但是这位叶子休息站的站长看起来年轻又单纯，一双眼睛干干净净，桑倚林忽然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桑倚林走到叶闻笙面前时，还在斟酌犹豫，但在对上她的那双眼睛后，飞速转动的思绪似乎就停了一停。
神使鬼差般，她没有小心翼翼地进行试探，一句话干脆直接地脱口而出：“叶子，我在光网上看到过你家休息站和人鱼建立起友谊的热搜。这是你们买的热搜吗？”
第66章
叶闻笙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儿困难，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桑倚林，这是她完成任务之后，这个“游戏”的系统给予的任务奖励。
“不是，但是我知道是谁买的。”她想了想，含糊地解释：“我自己都没看见过那条热搜的具体内容。”
桑倚林的神色明显一松。
“是吗？”她打开光脑，说：“我这边存有截图，你可以看一看。”
光脑上显示的截图与现实世界中的截图也有些不同，有点儿像是有些手机里会有的“长截图”模式，截下了一整个页面的图片，往下拉还能看到更多信息。
叶闻笙从柜台后边站起来，凑过去看，看见光脑上显示着热搜的主要内容，往下拉还能看到评论区。
桑倚林指着那条由“提倡人鱼自由反人鱼之心协会”发布的评论，说：“这是我的评论。”
叶闻笙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动。
她读完评论，一双眉随之就蹙起来了：“那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看到这个叫作“叶子”的年轻站长眉眼之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担心，桑倚林心中的那口气终于彻底松掉了。
“那条热搜已经被删除，并且由于发布热搜博文的账号是一个没用任何信用值的新建小号，热搜的内容已经逐渐失去了热度，并没有被广泛地传播。温蒂尼星所在的南斗星域是战乱星域，勇于来这里掘金的群体也并不会有多少——”
她话音一转：“但我知道，有一些人一定会来到这里，试图在整个星球的茫茫大海中打捞人鱼。”
一个念头从叶闻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脱口而出：“乔家？”
桑倚林愣了一下。
“对，没错。”
她很快回过神来，解释道：“我也是昨天才发现异常，今天早上来到南斗星域，能够连上光网之后，就拜托奈杰尔帮助我查询到了一些信息。”
桑倚林的手指在光脑屏幕上划了划，展现出了另外一张截图。那是一张聊天记录——奈杰尔与他人的聊天记录。
忽视掉最开始对方显得过于热情的巴结问候，几行聊天内容映入叶闻笙的视野。
【你说那条热搜啊，是乔家出钱删掉的。】
【具体多少钱我也说不上来，但这种事儿，我估摸着不上几亿星际币压不下来吧？】
【他们家对这一系列操作很熟练了，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网上检测‘人鱼’这么一个关键词，一找到相关信息，就会联系平台删除信息。】
【乔家两三年前也给绿江打过一笔巨款，我那时候偶尔听到的，好像是有个渔民打捞起来一条受伤的人鱼，欢天喜地要在网上学着乔家卖人鱼之心发财。这条消息就被绿江删掉了。】
桑倚林说：“乔家不仅有一只人鱼。”
眼前的女孩从光屏上抬起眼，微微拧着眉，专注地注视着她。桑倚林顿了顿，斟酌着要如何总结。
“在这么多年中，并不是只有他们寻找到过人鱼的踪迹。网上出现‘人鱼’相关信息的频率虽然很低，但也不是没有。”
“每当出现这种事件，乔家人首先会让信息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紧接着私下去联络人鱼的目击者，抑或捕捞到人鱼的‘幸运儿’。”
叶闻笙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测。
“……然后，”她说，“乔家会从他们的手上，把人鱼买过来。”
桑倚林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对帝都星最有名的珠宝商耀眼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给渔民们一笔他们心目中的天价，紧接着施以威胁……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这种手段他们再熟悉不过。
“这件事情还是杰奈尔发现的。我曾经在乔家担任过人鱼饲养员，拍过数张人鱼的照片；他的观察力细致入微，一眼就察觉到了那只人鱼与耀眼绿江官博上所发布的人鱼照片的不同。”
她沉声说：“乔家在人鱼的捕捞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流程，他们一定会派人前往这片星域，也有资格拿到这片星域的通行证。”
——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叶闻笙大概是这个世界中唯一一个跟人鱼有过深入沟通的人类，比起其他人，她更不愿看到那些活泼可爱、会围着小车转圈的人鱼们被囚在水池中，被人逼迫着每天都要哭泣。
“乔家把被捕获的人鱼视为他们自己的宠物，不允许别人触碰，我们对那些被囚禁的人鱼也无能为力。但温蒂尼星的人鱼还没有被任何人捕捉，我们还能够帮助它们。”
桑倚林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并不多，我与安蒂妮教授讨论过，或许我们可以先将那些人鱼划入我们帝都中央海洋生物学学院的名下，与乔家一样‘占据’它们。但我们绝不会捕捞它们，也不会囚禁它们，使它们失去自由。”
叶闻笙陷入思索。
“这样不行，”她平时不常动脑，此时脑子却转得飞快，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主意里的诸多缺陷：“且不说那些人会不会在意你们口头上的‘占据’，人鱼的身上又没有记号，如果他们偷偷捞起人鱼，又说这些人鱼来自其它星球，你们又能做些什么？”
桑倚林呆了呆。
醉心于学术的人们总是会更加单纯，他们会苛刻地遵守自己立下的规矩，在商场上浸泡多年、老奸巨猾的商人却不一样。
那些海洋生物学大拿一起想要为乔家的人鱼讨个自由的时候，心中怀抱着与桑倚林相同的想法，最后却狼狈地被逐出了乔家的家门。
“那……”桑倚林犹豫着又道：“如果我们监守着人鱼出没的海域，驱逐那些试图捕捉人鱼的人们呢？”
这话刚说完，她自己都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我们也没有权利驱逐他人，温蒂尼星的海洋属于帝国，不属于我们。”
更何况他们这个主意或许会暴露人鱼出现的具体位置，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桑倚林看上去有几分沮丧，但她的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叶闻笙脑海中的某根神经。
有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令叶闻笙微微一怔。
“温蒂尼星的海洋属于帝国……”
叶闻笙喃喃道，忽然问道：“倚林，帝国中有被封为国宝的动物吗？”
这句话问得有点儿奇怪，桑倚林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这位年轻站长一眼。
“我们的国宝并非动物，每一版本的教科书扉页都这样告诉了我们，”她认真地说：“‘从我们人类起源的母星到如今的星际大航海时代，这无数年的历史，是我们帝国最珍贵的宝藏’——叶子，你不记得了吗？”
叶闻笙：“……啊，是、是的。我一不小心忘记了。”
桑倚林拧着眉，好像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这么重要且普遍的一句话给忘掉。叶闻笙清了清嗓子，连忙转移话题。
“我有一个想法，”叶闻笙对桑倚林说：“或许我们可以让帝国出手，保护人鱼。”
在她的世界中，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拥有国宝。私自饲养、收购、伤害、破坏国宝的生存环境都会被处以惩罚，严重的话甚至会坐十几年的牢狱。
这个帝国星际世界中显然并没有国宝这个概念，但这并不妨碍叶闻笙的计划。
她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手握着能够对精神力起效的产品的人类，只要她提出的交换条件足够诱人，这件事对她而言或许并不难做到。
更何况，如果人鱼成为了国宝，那么乔家的那几条人鱼也就能重获自由了。
上回军方给叶闻笙的账号转账时跟机器人大花留下了联系方式，叶闻笙找到大花，把联系方式要了过来。
她操作着光脑，在光脑上输入了这个联系方式，点击添加好友。加好友的时候对方的头像跳了出来，叶闻笙回忆了一下。
这好像是那一位第九军团的军团长，季鹰上将。
好友申请并没有被立刻同意，那位上将毕竟是一位军团长，恐怕忙碌得很。
叶闻笙将光脑关闭。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我已经联络了军方的一位上将。”她安慰了一下这位表情看上去很是担忧的女孩，顺口问道：“你的同伴们要去前线，那么你呢？”
“飞船上停了一架可分离的附属第二区，等他们要离开这里，第一区会被他们带走，第二区仍与休息站对接。我会留在第二区里。”
餐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诺曼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嚷嚷着要带着桑倚林去对面便利店看个好东西。
对话暂且告一段落，叶闻笙从餐厅里离开，回到初始区域中，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