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会累。
从前的她太高看了这个少年,这难道不该是个令人心疼的少年么。
庄妍音握住他手,扯住被子盖住她与他:“哥哥,我才知道从前我太不懂事了,从今日起我也要保护你。”
见卫封微有些错愕,她摁住他肩膀,将人摁在床榻上,示意他:“脚放上来,睡呀。”
庄妍音伏在他肩膀上,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哥哥别怕,我们是兄妹,在现代……就是说书先生讲的那些剧本中,都是不论这些的。”
“茶余饭后闲资,那些虚构的剧本怎能信。为兄让你读过《闺训》……”
卫封作势要起身,又被庄妍音摁倒。
她伏在他胸膛,纯粹双眸里只有关切:“我不想哥哥太累,哥哥不是神仙,也会疼,会流血……我心里好愧疚。”
说完这句心里话,庄妍音伏在他胸膛,听着他心脏跳动声微微弯起唇角,可想到就算已想好了掉马应对的理由,她也终究是欺骗了待她这么好的哥哥,那弯起的唇角又失落地垂下去。
她摁死被角:“腿放上来,不然你的小卫生气了。”
卫封仍是不动。
庄妍音嘟囔:“你是不是想让我生气啊?我们明日还要赶路的,你精神不好,怎么保护我呢?那些剧本故事上都不讲究……”
身下的男子猛一反身,手臂紧紧搂住她,滚烫呼吸喷打在她脸颊。
她笑着望着这不自然的少年,他褐色瞳仁一动不动,只深望她,生着茧的指腹摩着她鬓发与耳垂,一下一下,轻柔而小心,摩得她痒,却又开心。知道他规矩多,她促黠一笑,将枕头放到中间。
“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她坐起身,像小时候她妈妈哄她睡觉一般,替他摁住被角,理好头发,笑着道:“睡吧,以前小卫不懂事,嘴上说着想同哥哥做亲兄妹,却总像差些什么。从今往后,我都会将哥哥当成亲哥哥。”
庄妍音躺到另一侧,侧卧着,望着这凝眸看她的少年,被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保护,心里很甜,弯起唇睡了过去。
她很快便睡着,传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小城客栈的帐幔,即便是最好的房间,也不及他为她在书院的布置。帐顶黛色垂纱略微老旧,衾被倒是上等的,那上头绣着精湛的合欢花,红丝缕缕,芬芳无声。
春夜子时,寒气也重,卫封凝望枕边的人,将被子都给了她。她白净脸颊仍带笑意,即便在睡梦中也似乎对周遭一切格外安心。
鬓发有些许长了,滑到她殷红唇角,他一点点为她理开,指腹擦过她细滑脸颊。
一室静谧,只有灯芯噼啪轻响,也依稀能听见屋外长廊上卫云守夜的细微脚步声。
他起身下地,只穿着一件玄色的单薄寝衣,周身滚烫,一丝不觉得凉。
上等的客房,圆桌后有一屏风,上头是乌木雕刻的飞鸟山水,长长一扇,隔绝出一方作待客茶寮,左边隔开为净房,右面摆着铜镜与一方梳妆台。他迈步进去,解开腰间束带的手仍有她脸颊的柔腻与温香,他紧望铜镜中的人,自己纾解了出来。
万籁俱寂,唯有一道低沉喘息自喉间蔓上唇舌间,压抑却猛烈地打破满室静谧。待一切归于沉静,卫封望见铜镜里模糊的人,男子褐色眸子里全是餍足,玄色寝衣敞露,年轻健硕的肌肤线条起伏,这人眉弓压下,毫不掩饰蓬勃张弛的欲望,可却被模糊的亲情掩盖,他明明该是看不清的,却彻彻底底地明白,他不想当她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第58章
再醒来时,窗外大亮,庄妍音没在屋子里瞧见卫封的身影。
睡眼惺忪地望着空空枕边,手摸到冰凉的那头被窝,有些茫然。
她起床穿戴,她的衣衫已都整齐摆放在床边。
卫封推门进来,见她正在穿衣,便背过身等她穿戴妥。
庄妍音穿好鞋:“哥哥,昨夜无事吧?”
“嗯,那些人并未再出现。”
卫封回头见她已穿戴好,招呼卫云打水进来,让她洗漱,又摆了热腾腾的早膳。
庄妍音没有瞧见卫夷,心突突跳。
“卫夷大哥呢?”
“他刚用过了饭,公子派他回一趟沛山。”卫云笑着递给庄妍音筷子,“小姐快吃吧,我与公子已用过早膳,咱们吃完便赶路,早些回去。”
庄妍音也想尽快找到初九,派他去善后这件事。
三人启程后,驶出这座小城,宽阔大道变作乡间小道,逐渐逼仄,马车也行得慢了些。
庄妍音背靠着车壁,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春日烟雨与农家茅屋,放下车帘,对面卫封正闭目静坐。
她坐到他身边,脑袋靠在他肩头,因她比他还矮太多,她感觉到他顺势低下了这边臂膀给她靠。
她微微翘起唇角:“哥哥,你昨夜没睡好吗?”
“嗯。”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她重新坐回了对面,知道他昨夜定是守着规矩,又是伏案睡的,她旁边的床榻与枕头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
马车忽然勒停,庄妍音探出脑袋,卫云道是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叫她不必担心。
庄妍音远眺见前路的马车,那后方还有块平整菜地,没有法子,那马车只得退让到菜地里。
卫云驾车仔细驶去,多看了那马车一眼,微怔。
庄妍音也瞧那马车眼熟,车上名牌正是一个陈字。她猛一惊喜,扬声喊:“陈大哥?”
车帘掀起,初九正从车内探出头。
庄妍音内心欢喜,回头与卫封道:“哥哥,我们遇上陈大哥了!”
卫封已经睁开眼,下车来,初九也从下车朝他们这边来。
初九望了庄妍音一眼,似是见她无恙,眉宇间急色才稍敛。
他们二人见完礼,初九道:“怎会在此遇见你们?我听阿眉说铃铛不是要同卫公子去参加婚宴?”
卫封:“我们已参加完婚宴,此刻正回芜州。”
“可这条路是捷径,此路并不好走,卫公子带着铃铛,该走大道她才不至颠簸。”
庄妍音听出初九话中的试探,她说:“陈大哥,你不知道,我们路上遇到了危险!”
“小卫。”卫封阻止她多言,道,“陈庄主自此过,也是难得凑巧。”
“嗯,盐庄出了些意外,我正想快马加鞭去办些事。”
卫封问可有能助他的,初九笑着道不用,忽然想起什么,望了庄妍音一眼:“阿眉倒是有几句体己话想同铃铛讲,她又羞赧,我可否单独请铃铛去我车上说?”
卫封颔首。
“是不是阿眉上次欲言又止那事啊?”庄妍音边说边与初九上了马车。
一入车厢,光线暗下来,她迅速附在初九耳侧,只用低低的气声告诉了他沛山的所有事,与昨夜里的行刺。
初九急忙跪在车厢里,庄妍音怕被外瞧见,连忙制止他。
初九也用极轻的气声解释:“您说要去沛山,属下只觉此地熟悉,待您走后属下才在知州那处打听到,六皇子殿下便是被罚到了沛山老家。”他原本早知道沛山的,是他的疏忽才至忘记。初九自责请罚,还是赶来迟了。
庄妍音道:“把此事处理妥。”
“那可要留六皇子性命?”
庄妍音眼神复杂,终是道:“先饶他一命吧。”
庄振羡舍不得杀死子女,她知道那渣爹的脾气的,即便再荒淫,他也不会狠心到处死子嗣。
初九将她送下车,庄妍音笑着回到卫封身边。
几人互相分别,庄妍音同卫封坐上车,马车缓缓离开,她瞧见初九拿出一锭白银递给车夫,车夫将白银埋在了被碾压的青菜下。
“哥哥,你瞧陈大哥真细心,还悄悄在土里埋了银子。”
卫封透过车窗瞧去,也是认可:“陈庄主的确是端正君子。”
有初九去善后,庄妍音总算也放心了些。他们这一赶路很急,一直到夜半才歇下,翌日又是早早启程,只花了两日便回到了书院。
庄妍音累得浑身散架,回到闺房,沾了床倒头就睡。
卫封虽也累,但先去了楚夫子书房行礼,又带回厉则给众弟子吃的喜糖,忙完这些才回了书房。
三日后,卫夷也回了书院。
庄妍音正在院中抚琴,卫封在旁指正她不足之处,两人见到卫夷也都停下。
卫夷道:“公子,打听清楚了,是一场误杀。”
卫夷赶回了厉府,同厉则说起这件事,厉则十分配合地与他查起宾客名单。卫夷按名单一户户暗中打探,听到不少人家的秘密。什么员外家小妾偷人啦,县衙师爷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某某千金暗恋厉则,直到他准备入皇子府去暗听消息时,正好听到县衙在审理一桩杀人案。
死的是一个与庄妍音一般大的少女,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铃铛,面覆轻纱,听目击者说是被追杀的。
卫夷打听了一些,县衙里的话总不会有错,知道只是误杀,也担心他们安危,便没有再查下去。
卫夷瞧了眼庄妍音细长脖颈上佩戴的铃铛项链:“想来是那铃铛让杀手误认了目标,而且那日婚礼上,小姐也正是戴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