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这边众人疯狂赌.博或者捞钱或者死盯着三位夫人,永安侯府这边,沈老夫人派人请了十几回儿子,甚至说动看诊的大夫去帮她劝儿子,儿子铁了心不回府,无奈之下,沈老夫人抱恙坐在儿子现居府门台阶下,亲自和儿子解释她也是受害者。
沈昶青没有实权,只有爵位,如果皇上不留他议事,他就回府躲清闲。今日下朝回来,见老夫人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回府,沈昶青心情沉重上前请安,沈老夫人一喜,儿子对她的态度松软了,她再解释一遍自己也是受害者,母子俩之间的隔阂就会消失。
“昶青,怪娘太信任那个刁奴,让她有机会做出伤害你的事,让她有机会离间我们母子,你外祖父、舅舅们做的事,娘真的不清楚,如果娘知道他们要毒害你,娘就算背负不孝罪名,也要和他们鱼死网破,决不允许他们伤害我唯一的儿子。”
“母亲,伤害你唯一儿子的人,其实是你自己。”沈昶青也不掰开她的手,就这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
“胡说,夫死从子,你是娘未来的依仗,娘怎么会伤害你呢?”沈老夫人呸呸两声,扇掉沈昶青嘴边的晦气。
“您还记得那日我让石塑偷偷给我请大夫吗?如果你不是提前知道我中毒,那么你怎么偏偏在那日派人监视我的院子,我没跟任何人提身体不舒服,你怎么知道我病的需要敏菀侍疾,用这件事斩断敏菀管家的路。”沈昶青非常困惑,“我一直想要问你,你是知道俞嬷嬷对我下毒,冷眼看着没阻止,还是你和张家合谋给我下毒?你能告诉我吗?你跟我说真话吧,你是我母亲,无论你对我怎样,我不会揭发你!”
“当娘的,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儿子,娘也不例外,你用恶毒的想法揣测娘,你知道娘有多难受吗?”沈老夫人伤心儿子这样作践她的慈母心肠,心里想的和呈现出来的是否一样,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的嫁妆没了,敏菀每月只给你二十两月钱,你一顿饭都不止这些钱,所以你急了,想要摆婆婆架势拿捏敏菀,敏菀却不吃你这套,你就来求我回府,吃穿用度和我们一样,是不是?”沈老夫人脸涨红,扶着胸口想晕,沈昶青却凑到她耳边,冷声说,“你常说我六亲不认,心狠手辣,我也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安安分分在侯府当你的侯府老夫人,连我自己也不能保证我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你——”是怎么知道她在自己院子里说的话。
她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儿子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清楚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沈昶青灿烂笑了笑进门,走进暖阁,沈安隅正在全神贯注读书,季敏菀眉头紧锁核对账本,沈昶青找个不碍事的位置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著书。
季敏菀抬眼就看到他昏昏欲睡,她小声交代红映,中午涮羊肉吃,红映退出去安排,季敏菀又将视线移到账本上。
中午,吃了涮羊肉,沈安隅被季敏菀打发回房午睡,她到隔壁见几个管事,沈昶青又回到暖房里缩着,傍晚的时候,刘满进来告诉他:
“爷,老夫人回侯府穿上诰命服击鼓,状告你不孝,史昌茂大人先治了她不慈,却没有提你不孝,围观百姓歌颂史昌茂大人秉公处事,老夫人气急败坏回府,没有出府,却没想到她没出府,祸事找到她,太后娘娘派她身边夏公公夺了老夫人诰命,夏公公刚走,老夫人就病倒了。”
“估计是刘洵易到宫里交差,把老夫人状告爷的事当做笑话跟皇上说,皇上又当做笑话跟太后说,太后才夺了老夫人的诰命。”沈昶青撑着身体站起来,出门就看到银装素裹的世界,只需一眼,心中积攒已久的浊气被洗涤的一干二净。
天色已暗,沈昶青低头哈气搓被冻得通红的手,要进暖房,转身间,意外瞥见沈安隅提着一盏粗糙简陋的峭壁腊梅图灯笼朝他走来。
“父亲,今天是我生辰,母亲问我要不要办,我说今年不办了。”沈安隅将灯笼交给父亲,裂开嘴说,“祝我生辰快乐,送你的礼物,母亲也有一盏。”
沈昶青盯着灯笼看了一会儿,撇头看刘满,刘满嘿嘿笑着说:“爷,虽说不办生辰宴,夫人还是准备了一桌大公子喜欢的菜,还赏了我们这群老伙计一桌菜,几坛美酒,小的就不送你到正厅了。”
他检讨,全府上下只有他不知道今天是沈安隅的生辰,沈昶青心中有愧,戳了一下沉安隅头顶上的鬏鬏:“又长了一岁,真好。”
“这是父亲第一次陪我长了一岁呢。”沈安隅欢喜点头。
沈昶青笑了笑,提着灯笼开路,沈安隅兴奋跳跃追上父亲的脚步。
灯笼里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季敏菀倚在窗框上含笑含着两人。
—8个月后—
大臣们避而远之,亲兄弟憎恶的安国王爷终于有儿子了,他儿子办洗三,本来没几个人到场,听到皇上、皇后娘娘亲临洗三宴,一群大臣顾不上喝酒,也顾不上和幕僚密谋一些事,火急火燎备礼赶往安国王府。
几十辆马车同时朝同一个方向行进,场面异常壮观,引得百姓不厌其烦谈论这件事。
谈论这件事情过程中,他们还挖掘到一条隐秘的消息,安国王爷扑腾扑腾生了十个女儿,原本第十一个也是女儿,但是永安侯长了一张金嘴,在王妃娘娘没怀孕之前,就笃定安国王爷第十一个孩子是儿子,结果王妃真生了一个儿子。
提到永安侯是金嘴,有人忽然想起被永安侯挤兑的大官,一个个不是丢掉官帽就是掉了脑袋,他们震惊看着彼此:“永安侯的嘴不会被开过光吧,他赞美过得大臣官运亨通,他炮轰过得大臣,没有倒霉,只有更倒霉。”
一个老妪浑浊的眸中闪过一道怨恨,很快被她掩下去,笑眯眯盯着客人桌子上没动几筷子的肉,递出缺了半个口子的碗,边吞口水边说:“好人有好报,我已经几天没吃到饭了,能给我两块肉吗?”
“你怎么又来了。”跑堂的小二放下菜,跑过来,将她推出去。
老妪摔倒在地,仅有的残碗滚到马路中央,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眼看着她的碗就要碾碎成碎片,她冲了过去,护住碗。
马夫赵赢及时拉住缰绳,就算如此,马儿受到惊吓,马车左右颠簸几下。
“出了什么事?”
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老妪听了,眼睛淬了毒盯着马车。
“一个叫花子不怕死,躺在路中央。”赵赢皱眉说。
“给她几文钱,请她让路。”又到了每半月去石鼓书院看望沈安隅的日子,今天皇上找他有事,耽搁了不少时间,想要天黑前到石鼓书院,路上就不能耽搁时间。
赵赢明白爷的意思,没多说一句废话,掏出六文钱给叫花子,让她让一下路。
老妪攥紧钱,恨不得和车上的人同归于尽,但是她舍不得死。
老妪沉浸在仇恨中,赵赢再一次催促她,她心有不甘闪到路边。
马车逐渐驶离视线,老妪恨恨收回视线,拿出一文钱买了两个馒头,蹲在墙边狼吞虎咽,几口吃完馒头,她用掌心擦干嘴角,用舌头舔干净掌心,挺直腰板离去,来到一座破败的府邸前,绕到后门进去。
沈老夫人边搓衣服边痛骂孽障,孽障过着丫鬟环绕的生活,他的母亲身边连一个下人也没有,自己做饭洗衣打扫房间,和一个低贱的婆子有什么区别。
老妪张三夫人跑进小厨房舀了两碗水,咕咚咕咚喝完,出了厨房,用脚蹭洗干净的衣服:“呦,大姐姐,又自己洗衣服呢?”
沈老夫人黑着脸摔衣服,露出锋利的指甲,又和张三夫人撕打在一起。
四个月前,张家五个男丁欠赌债五千两,张家三位夫人实在拿不出银子,五个男丁被赌坊的人剁了手脚,两个男丁没钱还要找女人,被女支/院打手活活打死,张大夫人、张二夫人趁乱带着为数不多的钱财跑了,张静雅跟着一位富商跑了,其他子嗣也不知道跑哪里,只留下张三夫人一人在京城。
张三夫人来投靠老夫人,老夫人心软收留她,这货只知道吃,嘴还挑,还不干活,老夫人忍了半个月,季敏菀每月给她二十两银子还剩下三两,就这点钱,剩下半个月喝西北风呀,就在这个档口,张三夫人还要吃肉,沈老夫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和张三夫人打起来,凶残从张三夫人身上挖下一块肉,扯掉一块头皮,才将半死不活的人丢了出去。
从此以后,沈老夫人和张三夫人隔三差五打架,不是我把你打的奄奄一息,就是你把我打得奄奄一息。
*
两人打得头破血流时候,沈昶青和季敏菀已经在石鼓书院,站在橘子树下,一位青衣少年背对着晚霞朝他们走来。
这副场景发生无数次,在同一座山上,同一个书院,同一棵橘子树下。
第一年,少年和父亲约定半月见一次面。
第二年,少年脸上还有婴儿肥,比第一年稳重许多。
第三年,少年身体抽条,脸上有了棱角,比前一年风雅。
第四年,少年谈吐不凡,幽默风趣,心胸开阔,是一位爱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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