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一进来她肠子都悔青了。
她这个蠢货,就应该站在外面,把这只会唱歌的青蛙引到门口才对!
巫夏想通,她转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女人阴毒幽怨的一双眼一闪而过,巫夏一颗心高高提起提起。
光芒渐渐暗淡,四周陷入黑暗。
“哐当”“哐当”
细微的铁链摩擦声幽幽响起,朝巫夏的方向爬过去。
一只冷冰冰的手像毒蛇一样蜿蜒着攀上她的身体。
巫夏身体僵硬,头皮发麻。
铁链声哗哗,另一只如棍子般细的手向上,轻轻抱住她的脖子。
巫夏咬牙,腮帮子隐隐作痛。做了一百次心理建设之后,她猛地扭头,想看清后面究竟是什么。
突然幽深黑暗的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有人在哭,却又压抑着自己。
即使看不到,巫夏也能察觉,刚刚还抱着她的阴冷女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戾气和冷漠,顿时后退到洞穴深处。
离去的铁链声越来越小,巫夏心口闷闷的。
她摸着山壁,一路向前,轻声呼唤:“陶子赫?”
啜泣声停顿一下,又幽幽地响起来。
“陶子赫,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洞穴潮湿的空气把她的回应传得很远很远。
真正的黑暗从来不是眯着眼睛就能看清的,她心下焦急,一声比一声大。
终于,怯怯的童音隔了几个洞穴口,弱弱地响起来,“我在这儿。”
巫夏呆在原地,又让他叫了几声,确定好方位,一脚迈进了黏糊糊的东西里。
她看不清,也不太肯定脚下是淤泥还是什么。
“哐当哐当”,铁链撞到山壁,刚刚阴冷的女人似乎就在后面。
巫夏知道,决不能让两个人见面。
陶子赫如果小时候过于恐惧她,那么在加强的幻象里,说不定见一面,看一眼就会被对方杀死。
她也不管脚下到底是什么了,立即跑起来,不知多少次鼻梁撞到山壁后,终于来到了那个洞口。
她敛气屏息,压抑着声音问:“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回话。
巫夏犹豫着迈进一只脚,顿时垂在袖子里的右手被一只小小的、温热的手拉住。
她被吓一跳,反应过来立即蹲下,摸着轮廓确认是个小孩后,凑近他耳朵告诫他:“别说话,等外面的女人走了我带你出去。”
怀里的小男孩点点头。他好像很有经验,还示意她把口鼻捂上,避免被听到呼吸声。
“子赫?”
外面的女人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嗓子喊坏了恢复不过来,带着点阴毒与幽怨。
“哐当哐当”
“子赫?你在哪儿啊,我看不见你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陶子赫身子抖得厉害,他身上的凉意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服,传给她。
巫夏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抱到怀里掐诀。
不管了,强制退出去。
反反复复掐了几遍后,巫夏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为什么——退不出去了?
她以前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难道是,陶子赫的恐惧太甚,反应在幻象里,就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
这不行,她得出去!
铁链声渐行渐远,巫夏抱起陶子赫,准备带他去外面破局。
搂住他腰站起来的一瞬,小陶子赫静静地抱着她的脖子,头埋在她肩膀处。
他轻得不可思议。
巫夏像来时一样,左手扶着墙,一路向前走。
过程很顺利,泛着天光的洞口已经显现。
她这时才看一眼怀里的小人,不知道在洞穴里呆了多久,他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睛圆溜溜的,瞳仁又黑又大,见她望他,他也才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变故就在一瞬间,刚刚那个阴冷的女人再次出现,站在洞口。
巫夏反应很快,她示意小陶子赫捂住耳朵,头埋在她怀里,不准他乱看。
小时候的陶子赫安静又听话,乖乖照做了。
巫夏靠着岩石等了一会儿,发现那女人精神不好,胡言乱语,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抱住小陶子赫,宽大的袖子把他整个人都遮了起来。
巫夏觉得,触发攻击的条件应该是“黑暗”加“门口的女人”。
毕竟小陶子赫听到女人的话语没出事,却不敢见她,洞口外面还是亮着的,那应该是他心底对外面的渴望。
只要出去,那就没事了。
所以她死死抱着他,一步一步往洞外走。在快要遇上那个女人时,猛地加速,把她瘦骨嶙峋的身子撞在洞里的岩石上,一口气冲到泛着冷白荧光的洞外。
没有出事。
女人还待在洞府里。
巫夏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她连忙松开陶子赫,发现他眼睛闭得死死的,浓密的睫毛颤啊颤,像一只蝴蝶。
“没事了,出来了。”
小陶子赫瑟缩地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身后。
巫夏被看得发毛,“怎么了?”
她回头,脑仁骤痛,像是有人拿一根钉子在不停地凿她的脑壳一样。
清晰可见的周围景物顿时化为一层厚厚的白雾,陶子赫突然双目紧闭,躺在雾里不停抽搐。
被攻击了!
什么时候!
她不停掐诀,心乱如麻。
秋雨!秋雨!她在心底大声呼喊,秋雨是她的本命剑,应该可以感应到,停下阵法的!
“秋雨!”她再度出声,抱起陶子赫躲避周围的白雾。
视线突然模糊,画面定格,凝滞的雾气化成无数条可见的银线,向远处延伸,直至化成一个男人。
他站在对面,形容枯槁,鸡皮鹤发,阴沉沉地盯着陶子赫。
是他的出现导致陶子赫被心底的恐惧击倒的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是——宗主?
巫夏再想去看,周围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
幻象被秋雨剑强制切断,身为剑主,她遭到反噬,体内灵力溃散,气血翻涌。
她蓦地睁眼,咬牙咽下喉咙的铁锈味,一个闪身迈入倾盆大雨中。
不料刚一抬脚,双膝无力直接跪在雨中。她当即想拿出最后一颗固元丹,手摸到袋子又放回去。
把秋雨剑收回来,她跳到隔壁,冲到陶子赫门口,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陶子赫躺在丸子床上,脸色白得跟死人一样,四肢抽搐,嘴角大口大口呕出鲜血。
“陶子赫!”
她顾不得疼痛,把他拉起来撬开牙关,把血全吐出来。
等清理得差不多,立即把固元丹塞到他嘴中。他没有力气咽下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丹药推入他喉中,右手抵在他的后背,将一道道即将枯竭的灵力输送进他的身体。
忙活半晌,陶子赫总算安定下来,没有再抽搐。
巫夏松口气,疲惫地坐在床头,一滴血突然砸在她手背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抹,又是一大片红艳艳的。
鼻子里跟下小雨一样淌血,她抹了半天,一发狠直接把裙摆拽起来去擦。
反反复复擦了十几下,弄得手上都是血后,她糟糕地站起来,想回去清理一下自己。
刚走一步,身后传来动静。
她欣喜地回头,对上一双盛满怒火的眼睛。
陶子赫见她凑过来,立即厌恶地使劲一推。巫夏连退几步,没站稳,撞在身后的一条长板凳上。
长板凳砸下来,恰巧砸在她的头上。
鼻子里的血又在哗哗地往外冒了。
巫夏捂着脑袋,不知所措地盯着他。
细碎的微光洒在他身上,陶子赫黑发散开,衣襟大敞,居高临下地站在对面。像是一个即将要收割人命的恶鬼。
“你、要、杀、我?”他盯着她,许久后哑声问,每一个字都浸在暴戾与血气之中。
第8章 因果
“你、要、杀、我。”
问句变成肯定句。
巫夏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地摇头。
陶子赫何其聪明,他今天刚听过巫夏讲“秋雨吟”第二重,晚上就陷入梦魇,在梦里遇到深埋在记忆之中的人,醒‘来后一直吐血,浑身剧痛无比。
而巫夏,又恰巧在他旁边,说不是来杀他的,鬼都不信。
他连连冷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把棕色有缺口的短刃。
巫夏捂着鼻子,手撑着地站起来。她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想绕开他去外面。
经过他身边时,她感觉一阵风向她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一只大手掐着脖子按到墙上。
他力气很大,她几乎是凌空被掐着的。
巫夏觉得自己脖子两边快要痛死了。
她艰难地伸手推他,脚尖也用力,不停地踹他。
“放、放手啊!”
“我、我没、想……”
后面的话讲不下去了,陶子赫收拢力道,所有的力气都往她喉间挤。
她脸憋得通红,右手刚要一翻,陶子赫拿着刀的那只手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向上掰。
秋雨叫不出来了。
巫夏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