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光身边的美砂皱了皱眉，看着小井光收回来的手，质问水夷瑶：“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水夷瑶瞥了她一眼：“礼貌是给有礼貌的人的。没礼貌的人只配得到没礼貌的待遇。”
美砂不满：“你——”
“我们华国有句古话。”敖厉忽然在旁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咬字清晰稳重，颇为彬彬有礼。
敖厉道：“承玉不过是真性情，直率而已，和礼不礼貌没有关系。”
水夷瑶看向他：“……”
她其实并不怕别人说她没礼貌，毕竟虽然是小井光不安好心失礼在先，但她拒绝握手也确实是没了礼仪，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她都做出来了，就不会怕别人说。
旁边的吴会长也连忙出来：“年轻人就是这样，率性。”
他看向水夷瑶，原本疏离的笑容中多了一抹亲切。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小井光握手。小井光作为外国友人，举办玉友会和本土玉雕师切磋，很正常，可他要是正常走流程，他们很欢迎，但他一来就要人押注大赛的参赛资格，可实在是带着满满恶意。
不过他身为玉雕协会的会长，代表的是整个华国的玉雕师，不能像承玉那么直接。承玉只代表她自己，因此想不握手就能不握手。
“承玉！”
忽然有人叫她，水夷瑶转过身朝外看去。
大门的方向，一位白发老人面向她，朝里面走了过来，一双鹰目看着她，精神矍铄。
“承玉老师。”老人大步走到她面前站定，朝她伸了手：“想望风采，终得一见。”
老人声如洪钟，眼中透出笑意来。
水夷瑶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也朝他伸了手：“陆老先生。”
陆国良，陆家玉的父亲。南派玉雕的大师，在玉雕圈中地位很高。只要是搞雕刻的，一定会知道他的作品。
陆老先生吃了一惊：“你认得我？”
水夷瑶笑笑：“我看过您的照片。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了，久仰山斗，怎会不认得？”
陆老先生摇摇头：“比不上您。”
旁边的吴会长看得惊讶万分。
陆国良老先生确实是闻名业内的老师傅，向来只看得起真正有技术的人。可他没想到他竟然第一个选择跟承玉这个小姑娘打招呼。
这次他来，也是作为观赛嘉宾。
因为这玉友会也是有年龄限制的。一般这种老师傅都有二三十年，更甚者有四五十年的从业经验了，来和小辈们一起打擂台，太过欺负人。所以有年龄限制，不让老师傅们参与。
和水夷瑶打完招呼后，陆老先生才一一和别的人打招呼，不过比起对水夷瑶的热络来说，对其他人则冷淡太多。
小井光伸手时，他只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就算是握了手了。
简单的寒暄后，众人一一落座。
水夷瑶的位置在第三排。
不过参会人员不多，一共就只有三排座位，第一排坐的大师们，还有重要嘉宾比如敖厉。
第二排和第三排都是华国的参赛选手，也许是按照年龄或者是资历排的座位，水夷瑶的位置算是最后一位了，旁边的座位都没人。
“我想换个位置。”
忽然，第一排中间的敖厉拿起桌前放着的自己的名牌，看向了水夷瑶旁边，那里有一个空位。
“为什么？”小井光觉得自己的座位安排没有问题，他奇怪：“您想坐到哪儿？”
敖厉在他们中，地位是非常高的了，他安排的位置也是最中间的。
“我想和承玉老师坐一起。”敖厉朝着水夷瑶的方向看了过来，问她：“方便吗，承玉老师？”
整个大厅的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又是好奇，又是意外。
水夷瑶盯着众人的眼神，点点头，保持礼貌：“……非常荣幸。”
敖厉神色愉悦，带着他的名牌走了过来。
他把名牌放在水夷瑶旁边的桌上，人也稳稳坐下了。
等敖厉坐了下来，水夷瑶忍了一会儿，余光看见身侧坐得四平八稳的人，终于忍不住转头，问他：“你是小学生吗？还换座位？”
敖厉转头看她：“你不想要我和你坐一起？”
水夷瑶看着他的眼睛，摇头：“……没有。”
众人落座后，主办方开始发表演讲，讲这次玉友会的开办意义。这一点也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上次玉友会直奔主题，进去就开始比试。
小井光第一个发言，说自己是因为想和华国玉雕师学习，才开了这次的玉友会。
水夷瑶玩着手里的一枚玉质手把件，转头望向窗外，一副完全不想听他讲话的样子。
她东看看西看看，又看向了旁边的敖厉。
他正正地看着讲话的人，听得很认真，坐着纹丝不动的。
这个人做什么都好像挺认真的。
这小井光都在说玉器相关，又说到了两国的手工业发展，谈历史谈趋势，说想要深刻交流才举办了这场玉友会，切磋比试。
对自己的恶意绝口不提。
总之都是废话。
她是不爱听的。
敖厉倒听得认真。
水夷瑶：“您老不忙了？”
敖厉朝着她看过来：“现在不忙。一会儿散会要回研究院。”
水夷瑶：“研究院最近忙吗？”
敖厉又开始说起了自己在研究院的工作。
水夷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忽然笑了一声，她觉得她自己才像小学生，自己不听课就算了，还要带着同桌一起不听课。
上面的小井光其实也没有说多，就进入了正题。
“我们的赛制是挑战擂主，抽签制。”
“按照抽签顺序上来挑战我，挑战者输了，就换下一位挑战者上。直到我输了，比试才结束。赌注早已说好，就不强调了。”
“那现在，开始抽签。”
听到这儿，水夷瑶站了起来：“既然是自由交流，也别抽什么签了，一个个来呗。在场我年纪最小，资历也最少，从我开始。”
小井光看向她。
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皱眉：“抽签是早就安排好了——”
敖厉道：“既然座位都早已经论资排辈安排好，那就论资排辈的来，也不麻烦。”
水夷瑶点头，语气挑衅：“如果擂主连最弱的我都没法比过，也没必要抽什么签了。是不是？”
小井光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好。”
其实他的直觉让他拒绝，但最后他的骄傲让他接了下来。
对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女生，能厉害到哪儿去？恐怕是她表现得太过自信和张扬，所以才刺目，才让他开始不得不怀疑自我。
而这种怀疑，只是错觉。
“那我们开始。”小井光说着，拍了拍手掌。
随着他的掌声响起，旁边有三名礼仪小姐站了出来，她们都各自端着一方托盘，托盘上又都红方巾盖着。
小井光伸手示意了前面的三方托盘：“这次我带来了三件东西。各位掌眼。”
“只要各位把三件东西都认出来，我就认输。”
他走到了第一个托盘的面前，把红色方巾揭开。
下面是一尊玉人像。
他朝着水夷瑶示意了一下：“请掌眼。”
水夷瑶走了过去，开始看。
这一尊人像，是跪姿。
她走近了，还未细看便将基本信息说了出来：“玉跪人。是青海玉，保存得非常完好。”
小井光有些意外。
这承玉还没细细看，便将玉产地说了出来，而且还说对了。看来确实是有些手段。虽然还没开始说出具体来源，但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不错。
水夷瑶走得近了些，又继续道：“是海派陈答大师的工艺。”
小井光：“……”又对了。
第101章 缩头乌龟
水夷瑶又凑近看了看,仔仔细细看了两分钟后，她抬头：“看风格，是陈答大师早年雕刻的玉跪人。这样的玉跪人一共有两尊。一尊陪葬了当时的端荣皇后,一尊陪了金宁长公主。”
陈答在圈内算是有名有姓的大玉雕师了，不过他最出名的不是玉跪人，是别的东西。这个考点,还挺小众。
“……”小井光盯着水夷瑶看，神情逐渐僵硬。
他选的这作品是真正的五百年前的古董，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而且他刻意把带有印章的底面藏起来了,不让人翻看,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是陈答大师的工艺。毕竟他是五百年前的玉雕师了。
除非熟知五百年来所有玉雕师的作品风格。
这小女生是侥幸猜到？还是真的熟知？
如果是后者,也太可怕了。华国的玉文化源远流长,繁荣不息,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中，会有多少玉雕师？如果她真的都知道……不，这不可能。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这是陈答大师的作品，也不一定猜得到是哪个作品。毕竟陈答做的这一对玉跪人,一模一样。除了印章处有标记，其他能看到地方都是一样的。
“那依你看，这一尊是皇后的,还是长公主的？”小井光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急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