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里,她是个出色的化妆师,每天跟着剧组工作在片场,偶尔梦见个古装穿越什么的,倒也正常。于是翻个身,她重新闭眼睡了,直到最后饿醒了,她睁眼,再闭上,再睁眼……眼前依然是这个古代世界,杜桑也依然在她身边,叫她“郡主”。
不怪她抗拒,她在梦里,除了知道自己穿书了,同时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原主怀疑皇帝叔叔害死了她父皇,并非全然凭空臆想。如果她的怀疑没错,那这处境实在不妙,头上时刻悬着一把刀。
她问自己该怎么办?是接受现实呢,还是接受现实?
已经没得选择,她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弄清先帝之死的真相。如果挡在她面前的,是皇帝,那她只能坚定不移地做个反派,而且,要做个倾覆天下,手掌生杀的大反派。
她接受了原主的身份和记忆,只是,性格反差有点大,她一时半刻,学不来原主那刁蛮跋扈的样子,又怕让人看穿。
她当时便交待杜桑:“今时不同往日,我想学着收敛些性子,省得日后没人撑腰,受人欺负。可是改得太快也不好,失了身份。你以后提醒着我,若是和从前差别太大了,便示意一下。”
杜桑觉得她的话有理,于是点点头:“奴婢明白。”
后来,阮筱朦差了人入宫,向皇帝叔叔报了平安。次日,皇上的赏赐便到了。
照说人家生病,做长辈的都是送补品,皇帝可倒好,命人送了四个美男到郡主府,说是给她做“侍卫”。
她爽快地收了“侍卫”们,金玉郡主好色的德行,算是实锤了。自此,每逢佳节,有意结交的京中贵族们有样学样,都往郡主府送“侍卫”。过了几个月,郡主府的侍卫房都不够了。
阮筱朦指挥着,把郡主府北边的园子收拾出来,兴土木,种花草,让俊俏公子们集中住进去。
有天,她过去看了一眼,园子里着实热闹,吹拉弹唱,还有人在舞剑,十足像个戏班子。
她心里发愁,养这么多吃软饭的,她是不是该想想办法,多挣些银子?不然,该坐吃山空了吧。
于是这一年来,金玉郡主不仅好色,而且贪财起来。她在京中做起了生意,又是开酒楼,又是设赌场,甚至,还盘下了宁安城中的盈香阁,那可是男人的天堂。
在旁人看来,她忙活的没有一件是正经事。
然而,她自有她的打算。
第三章 盈 香阁 是什么样的姿色
阮筱朦喝了碗姜汤,准备就寝时,裴纭衣过来了。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依然是简单的黑色,手中拿了个精致的小瓷瓶,说是来送药的。
阮筱朦刚喝完又热又辣的姜汤,双颊一直晕着绯红,唇色如三月的桃花。她知道,裴纭衣从前既是在御前做侍卫,他收藏的伤药定是最好的。只是,用在她那点擦伤上,真是杀鸡用宰牛刀。
裴纭衣恭敬地站着:“属下为郡主上药好吗?”
阮筱朦抬眼,刚想道谢和婉拒,便收到杜桑悄悄递来的眼色。她立马敛了平易近人的笑容,下颌上抬45度:“好什么好?我有药,跟前也不缺人伺候,裴侍卫只需做好分内的事。”
他应了一声,垂着眉眼。
杜桑怕他难堪,笑了笑,岔开了话:“今天那些人,是荣惠王派来的?”
“恐怕不是,”阮筱朦若有所思地摇头,“荣惠王穆逊老奸巨猾,是眼下皇上最倚重的人,皇上要我嫁给穆秋砚,无非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但是,穆逊不见得愿意我做他的儿媳。他大概巴不得我抗旨退婚,而穆秋笙没这个心机,今天这事,多半是穆秋砚指使的。”
穆秋砚继承了他爹的狡猾,更多一份好色。金玉郡主姿容无双,他倒是垂涎已久,每次见面,他的眼珠子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阮筱朦看向裴纭衣:“你觉得,我该找皇上去退了这门亲事吗?”
他毫不迟疑地答:“该。”
“为什么?”
这回,他默了默才道:“因为他配不上郡主。”
阮筱朦扯着嘴角笑了笑,表面看着像是孩子般的得意,其实,另有深意。
阮筱朦叫他早些回房休息,他走了,杜桑才轻声地说:“裴侍卫十分尽责,倒是时时将郡主的安危挂在心上。”
她原是想着,有些事,该委婉地提醒郡主。郡主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只是对男女之情从来不开窍。
可是,阮筱朦现在天天绷着脑袋里一根弦,就为了平安地活着,即便杜桑提醒,她仍是没往情·事上想。
她反倒对杜桑说:“明日,你叫小满去悄悄查一查裴纭衣的家人和过往,看看他和朝中什么人有交集。记住,别让他发现,他功夫好,警惕性也高。”
杜桑听她要打听裴纭衣的事,起先还当她对人家有意思,想打趣一下,听到后面才意识到她俩琢磨的竟不是一回事。
“郡主的意思……”
“在查清之前,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她这是放赖的口气,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她闭了眼,“好困。”
杜桑上前为她掖好被角,落了金沙流霞帐。
纱帐同她的裙摆一道微微摇晃,杜桑抿着唇在想,自打郡主一年前晕倒昏睡了整天后醒来,她那脑袋就像开了光,自己想不到的事,郡主都能想到。只是这性子太分裂,人前叫嚣得像前门的大黄,人后软萌得像只兔子。
过了两日,阮筱朦“病体”痊愈,入宫给皇帝叔叔请安,并委婉地表达了意愿,希望他能收回成命,为她退了荣惠王府的亲事。昌容郡主差点害死她,这仇可以不记,就当大人有大量了,但若日后还要嫁过去,难保不被婆家欺负死。
皇上似也早料到她会有此请求,竟然安抚一番,痛快地答应要为她另觅良婿。
阮筱朦十分惶恐,跪求皇帝叔叔千万不要再为她操心。
阮岱崇不以为然,倒是反过来劝她:“朕知道你父女情深,思念先帝,朕只想先定下人选,又不急着要你完婚。至于朕送你的那些人,只要你喜欢,朕还可以接着送,即便有了郡马也约束不了你的。”
他说得如此“贴心”,让阮筱朦再难推脱,皇帝对她的亲事乐此不疲,她不想陪他玩儿都不行。
金玉郡主前脚离开,荣惠王穆逊后脚从屏风内侧走了出来。
阮岱崇对他笑道:“爱卿猜的不错,她果然是不肯嫁给你儿子。”
“强扭的瓜不甜,”穆逊欠着身子,皮笑肉不笑,“皇上不如替金玉郡主挑个她自己满意,且又有能力为陛下分忧之人,一举两得。”
若非金玉郡主还有利用的价值,皇上才懒得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她若听话,养着也无妨;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杀了。
“爱卿可是想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穆逊凑上前去,低声在阮岱崇面前报上一个人名。阮岱崇愣了愣,眉心舒展,却仍带了些犹豫。
“她一直怀疑先帝的死因,朕又听了你的话,故意把她降为郡主,以激起她的恨意。如果再给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婆家,你不怕逼反了她?”
穆逊胸有成竹地阴笑:“孙猴子如何翻出如来的掌心?皇上耳目众多,她翻不起浪来。再说,皇上不就希望她有所动作?她若反了,是不自量力,却总比她不作为要好。皇上若是纯粹当个好叔父,一味地将她捧着宠着过日子,那皇上,永远找不到先帝留下的宝藏。”
阮筱朦也曾听裴纭衣说起,先皇在世时,曾提过一个宝藏,而且他说,关于这个宝藏的谜题,只有阮筱朦有可能破解。
这就是阮岱崇一直打压她、控制她,却又不与她撕破脸的原因。他不可能让她衣食无忧地过日子,他要逼着她反抗,要反抗,人力财力是最大的支持,她必须破解宝藏之谜。
阮筱朦的心慌不是一点点,因为,她对于宝藏的事,目前一无所知,先帝根本从没和她提过。
原主那一世,并没有解开宝藏之谜。原主最后放弃了,她甚至怀疑世上本就没什么宝藏,那一切都不过是先帝为了保住她的小命,替她散布的□□。
原主后来确实是反了,但她财力匮乏,行动又往往处于敌人的监视之下,愿意为她卖命的先帝旧部势单力薄,最终全都成了炮灰。
这一年来,阮筱朦按兵不动,看着是醉心于养男·宠、做买卖。她想着,找宝藏这事儿,皇帝大概比她心急。
阮筱朦出宫回府,夏至前来禀报,盈香楼的宋妈妈叫人带了话儿,有位陆公子去盈香阁找过“君玉姑娘”。宋妈妈和他说好了,叫他今晚再来。
阮筱朦笑道:“本姑娘还没开过张,见过客,刚好,我也很想知道,这位陆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盈香阁内,只有宋妈妈和几个管事的人,知道“君玉姑娘”的真实身份。她每次去盈香阁都会易容,再覆上面纱。
阮筱朦并不会古代的易容术,她用的,是她在现代社会剧组里当化妆师的技术,改变肤色、垫高鼻子、加长下巴……堪比整容。
今夜弯月如钩,满天星子。
阮筱朦来到盈香阁时,宋妈妈告诉她,陆公子早就来了,已经在如意厅等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