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旎直起身子来,叫塔娜往她这再走了走。
她牵起塔娜的手,仔细端详:“没事吧?”
塔娜摇了摇头,眼睛不由有些酸涩:“奴婢没事。”
她与狄旎相处六年,虽知道她面冷心热,却也没想过在启国的后宫里,她会为了自己这般出头。
狄旎看出塔娜的心思,捏了捏没有伤的指尖。
“别多想,好好养伤。”
她对着紫鸢扬了扬头:“最近你的事就交由她好了,正好休息休息。”
塔娜转过头来看了眼紫鸢,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紫鸢虽然有些蠢笨,但做事还是挺利落的,把自家公主交给她,放心。
而在一旁的紫鸢愣住了。
紫鸢:娘娘这是开始秋后算账了嘛,弱小,可怜,无助。
铜雀殿开始用膳之时,池宴来了。
这是进了宫里之后狄旎第一次见池宴,虽然上一次见面还是昨日的事,可狄旎总觉得许久没看见他了。
他眼神带了些狠戾,面上也带了些不耐烦。
他看了眼狄旎:“朕饿了。”
这话一出,什么狠戾,什么不耐烦,全部消失殆尽。
狄旎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奶声奶气的蹭着她想要吃的。
“嗯?仙女姐姐在想什么?”
池宴见她总不回话,便凑过身来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狄旎被他的话拉回了神智,她轻声咳嗽了一声。
“没事。”
她将凳子挪过来一些,让紫鸢去添一副碗筷。
“怎么来了?替你的小美人来兴师问罪了?”
狄旎咬着筷子,看着桌子上的珍馐。
宫里的伙食果然好,就连白菜都炒的跟翡翠一样,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狄旎用公筷夹了一个,放进自己碗里。
“唔,好吃。”
池宴看向她,颇为哀怨:“哪里有兴师问罪,只是想看看你。”
狄旎筷子一顿,又转向了红烧狮子头。
“那别人没跟你说什么?”
她小声嘟囔:“我以为大理寺卿什么的会跟你打小报告呢。”
池宴听她话,笑出了声。
他也不吃了,支着脑袋看着她:“仙女姐姐,你是北狄公主,就算在后宫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只是将她扔出去而已。”
池宴这话没有带半分夸大的程度。
北狄与启国是结盟关系,狄旎是北狄王亲自下令送来和亲的公主。
送出大王的女儿和亲,这在北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这份殊荣,启国接下了,自然也得对狄旎好。
何况今日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谨贵人先没眼色唐突了狄旎的。
按宫规处置,只把她扔出去还是轻的。
狄旎这才抬头:“别叫我仙女姐姐。”
怪不好意思的。
“真的没事吗?”她小声嘀咕:“塔娜还一直担心着呢。”
别说塔娜了,其实她也是。
池宴忽略了后边的话:“那该叫你什么?”
他轻声抱怨着:“叫你旎旎你也不让。”
狄旎偏过头来,轻声咳嗽了一声:“只要不是这个,随便你叫。”
池宴眼睛一亮,凑了过来:“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那狄狄,小旎,爱妃,哪个都行?”
狄旎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连眼里都带着泪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抬头看向池宴,他眸子清亮,带着期盼。
狄旎拒绝的话不知怎么说不出口了,她避过他的眼神:“随你吧。”
池宴笑了,许久未见到的虎牙又重见天日,他笑的如同稚子一般:“爱妃。”
“爱妃,爱妃...”
狄旎被他叫的尴尬症都犯了,她捂着一边耳朵开始专心致志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池宴自娱自乐久了,心情舒坦,早就没刚来铜雀殿时候的压抑。
他吧唧着嘴:“铜雀殿的东西果然好吃,爱妃日后记得给朕留副碗筷。”
狄旎被他吵的头疼,把筷子一搭,玉质的筷子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抿着嘴,看着他:“好好吃饭。”
池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呆愣愣的点了头:“好。”
说完话,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夹起了自己面前的菜,埋着头细嚼慢咽的。
只是这动作颇有些畏手畏脚的。
池宴:呜,爱妃好凶。
而紫鸢在一旁看着这幅场景不由的瞪圆了眼。
紫鸢:哇,娘娘威武!
这一顿饭就在这诡异又迷惑的场景下吃完了。
甚至于狄旎在底下宫人的形象又拔高了一大截。
毕竟这宫中敢把嫔妃当场扔出去,再训得让陛下乖乖吃饭的嫔妃,古往今来好像就这北狄来的贵妃吧。
吃饱喝足之后,狄旎转过头看着在揉肚子的池宴,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陛下还是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吧。”
紫鸢:?
铜雀殿宫人:???
用完晚膳还想将陛下赶回乾清宫去,您真是第一人。
就连池宴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可是今日的政务都已经处理完了。”
狄旎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池宴低下头来眼神有些心虚。
“那朕就先回去了。”
他小声嘟囔:“太傅先前给朕布置的作业,朕还没写完呢。”
“好像他明日就要查验了。”
池宴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明日要不朕装病得了,一了百了。”
狄旎:“...”
好家伙。
这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天做的架势,真和现世时她的学生时代一模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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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殿这晚膳吃的舒心,而铜雀殿外却有人恨的咬牙。
“哼。”面上挂了彩的谨贵人满眼恶毒:“本嫔就不信了,区区一个蛮夷之女,本嫔还对付不了她。”
“嘶——”头皮一紧,她转过身来,扇了跪在面前的侍女一巴掌:“粗手粗脚的,滚一边去。”
侍女忙不急地朝她磕头:“奴婢该死,主子息怒。”
她眼底带着惊恐,自家主子向来脾气不好,责罚打骂宫人是常事。
何况是今日这幅场景。
谨贵人缓缓地俯下身来,盯着侍女。
她扯着侍女的头发,逼迫她看向自己。
“你说,陛下为何不碰本嫔,是嫌本嫔不够好看吗?”
侍女的头皮被她扯的发疼,可她丝毫不敢说些什么。
“主子您姿貌双绝,日后定会得到陛下的宠幸。”
侍女抬头看向她,声音轻轻的,在谨贵人听来却蛊惑:“陛下即位三年,从未临幸过后宫中人。”
“主子您不若使一计,让其他嫔妃不敢再低看您。”
谨美人抬头问道:“什么计?”
“美人计。”
第十一章
接着几日,前朝后宫都风平浪静的。
就连谨贵人,都是意料之外的本分。
狄旎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做多想。
没过几日,池宴心血来潮做了个花灯桥,还提前吩咐了侍从,让他晚膳之后引着狄旎来瞧瞧。
得亏狄旎有吃完饭有散步的习惯,小侍连缘由都不必找,便这么将狄旎引到了池宴布置好的地方。
满天星光映照着湖水上的花灯,叫狄旎仿佛回到了那日小城的花灯节上。
她便过头来:“陛下呢?”
都到这时候了,狄旎怎会不知晓这是池宴特地做给她看的。
而身边的小侍却有些心神不宁的,连狄旎说的话他都没听见。
狄旎皱了皱眉头,提高了音儿:“出什么事了,陛下呢?”
侍从这才缓过神来,他“扑通”一下跪在狄旎面前:“陛下先前同奴才说,让奴才把娘娘引到这处来,他会在这儿等着娘娘的。”
他咬了咬牙:“可奴才找了许久都没瞧见陛下。”侍从说到这就把话给止住了。
无论是池宴临时放鸽子,还是真出了什么事,他都是不敢直说的。
狄旎面上也带了些担忧,若是先前,她肯定觉着又是狗皇帝鸽了她。
可这皇帝是池宴,以她对他的了解,今日池宴许是被什么事绊住脚才是了。
虽是这般想的,狄旎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春日的夜里还是带了些凉意的,狄旎衣裳有些单薄,止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她踏上花桥,一个人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花灯,眼底不由流露出一丝温柔。
狄旎沉浸在其中,没听见后边落了一阵脚步声。
池宴站在桥前,看着她。
“娘娘。”侍从小声开口,“陛下来了。”
狄旎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还未等她给池宴请安,池宴便走上前来脱了自己的外裳搭在狄旎身上。
“怎么穿这么些衣服就出来了。”池宴眉头皱得紧,好似有什么烦心事一般,可是看着狄旎的眼神却依旧平和。
“你可喜欢?”
狄旎嗅着衣裳上龙涎香气,又将衣裳搂紧了些。
“喜欢。”她抬头看向他,明知故问:“这是特地给我看的吗?”
池宴勾了唇,淡淡一笑:“要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