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嬷嬷笑着说道:“小主您自个儿也有着身子呢,有什么好羡慕兆佳小主的?”
马佳庶妃摇了摇头,说道:“那不一样。兆佳氏是头胎,而我已经是第三胎了。若是我怀着承瑞和赛音察浑的时候,能遇上曦月这样好心的宫女,也不至于孕中就伤了身,孩子一出生就体弱,早早地就夭折了。”说罢,泪如雨下。
马嬷嬷忙跪下,重重地磕头道:“小主,小主啊!是奴才没用,没能护住您!”
马佳庶妃说道:“嬷嬷,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无能。直到今日,我也只道是遭了人算计,可到底是谁,又是怎么下的手,我一无所知。纵有怀疑的对象,也无从查起。”
马嬷嬷说道:“小主,咱们慢慢查,仔细查,总有一天能找出事情真相,不会让两位小阿哥在地底下也不安心的!可当务之急,是您要好好养身子,顾好您现在肚子里的小阿哥啊!”
马佳庶妃收了眼泪,右手放到已经很大的肚子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着。
马嬷嬷说道:“凡小主所经用的东西,奴才都会一一看过,绝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小主放心,这一胎肯定能好好的。再过几个月,您肯定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马佳庶妃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但愿……是个小格格吧。”
是小格格,她这个没本事的额娘才更有把握护住孩子。
这天深夜,二更时分,翊坤宫东偏殿。
那拉庶妃正捏着鼻子喝着黑乎乎的保胎药,好看的眉头都拧成了结。
一饮而尽后,那拉庶妃还没放下药碗,就冲王嬷嬷喊道:“快,把蜜饯给我拿过来!”
王嬷嬷赶紧将早准备好的蜜饯送上,那拉庶妃一连吃了好几颗,才缓过劲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怨道:“额娘送进宫的药,真是太苦太苦了,苦得我舌根子都麻木了,连呼出的气都泛着苦味!”
王嬷嬷陪笑道:“小主,良药苦口,越苦,就说明这药越有用。夫人说了,这是夫人娘家代代传下来的保胎秘方,可灵验了。保准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健壮活泼!”
那拉庶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额娘费了多少周折才瞒过坤宁宫那位送进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喝?抱怨一下还不行吗?”
王嬷嬷说道:“是是,小主怎么可能辜负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那拉庶妃嗤笑道:“唉,王嬷嬷,这后宫呢,就跟咱府里后院差不多,都是一派乌七八糟。要不是我自小跟在额娘身边,额娘也没瞒着我,该看的、该懂的、该防的、该处置的,都让我跟着学了,或许我早就被人生吞了去!”
王嬷嬷说道:“小主,慎言!这要是被人听到了,那还了得!”
那拉庶妃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听到?我哪次喝药不是挑了夜深人静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还在隔间避着人喝的?药是你亲自熬的,药渣也是你亲手埋的,保准不会让人发现。”
那拉庶妃自怀上这一胎后,十分谨慎,不论是皇后赏赐的,内务府分发的,还是其他妃嫔送礼的,宫人们孝敬的物事,一律都不用。就连安胎药,名头上是让太医院开了药方,配了药材,但却只是幌子。她真正喝下去的,只有她额娘送进宫的那些。
那拉庶妃眼神坚定,这一胎,她一定要护住!
当年还是她大意了,她的承庆啊,不满一岁就在她怀里过逝的痛,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该复的仇,该报的怨,很快,很快,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算算时间,坤宁宫那边,应该开始动作了吧。
呵,皇后,你以为你能一直那么好运吗?
风水轮流转,你的好日子不会长了!
第20章 曹庶妃
坤宁宫已经冷清了好些天了。
因兆佳庶妃和曦月之事,赫舍里皇后得了太皇太后一顿训斥,康熙皇帝似乎也对她有所不满,近些日子都不大过来。
皇后心情郁结。她不想看到钮贵妃张扬艳丽的面容,不想看到马佳庶妃三度挺起的肚子,不想看到那拉庶妃满眼掩不住的算计,不想看到兆佳庶妃楚楚可怜的作派!
于是,皇后干脆以卧床养胎为由,免了后宫众人一个月的请安。想了想,再以体贴有孕妃嫔的理由,特许马佳庶妃等三人一直到生产完出了月子,都无需前来请安。
不来请安,就算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跟她无关的!
只是,讨厌的女人们不来眼前晃了,这宫里就更显得冷清了。
唉,皇上,得想办法把皇上的心拢回来才是啊。
皇后看向正在沏茶的曹丹华,烫壶、置茶、湿杯、高冲、闻香,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江南的女子,这包衣汉军的女儿,就是瞎讲究,门道多得很。妖妖娆娆的,看着就腻烦,一点都没有她们满洲姑奶奶的爽气!
可偏偏,皇上就喜欢汉人这一套。什么“以文教治天下”,大推孔孟、程朱之道,提倡“满汉一家”,重用了越来越多的汉人官员。就连宫中,也越发地汉化了!
曹丹华这丫头,她本是打算过两年再推出去的。如今看来,现在就得用了。
罢了罢了,不是曹丹华,也会是旁人。谁叫她有了身子,没法侍候皇上呢?
而且用旁人,指不定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而曹丹华,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可惜这么一张大牌,还没捂热,就得出掉了,还得再费心找新的牌呢。
皇后笑意盈盈,招手道:“丹华,你过来。”
曹丹华莲前上前,摇曳多姿,纤纤素手奉上一盏刚沏好的茶:“娘娘请用茶。”
这天傍晚,康熙终于来了坤宁宫。只是看脸色,康熙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进了正殿,康熙一坐下,就问皇后道:“皇后找朕过来,是有何事?”
皇后微怔,随即泫然若泣:“没事臣妾就不能找皇上过来吗?臣妾只是想与您说说话,一起用晚膳,这也不可以了吗?”
康熙皱了皱眉,说道:“朕近来政事繁忙,不得空常来看你。你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找朕。”
皇后垂泪道:“可对臣妾来说,能时而见到您,跟您在一处,就是顶顶要紧的事了。”
康熙眉头微松。
此时,曹丹华上前奉茶。
皇后拭去眼泪,笑着说道:“皇上,您可千万得试试丹华沏的茶。丹华茶艺,实是一绝。臣妾第一次看她沏茶的时候,都惊呆了呢。这哪是沏茶,简直就跟跳舞似的,真是好看得紧。”
康熙颔首:“那朕就试试。”
说罢,康熙接过茶盏,轻品一口,顿时就楞住了,脸上浮现怀念之色。
皇后小心观察着康熙的神色,轻声问道:“皇上觉得丹华这茶如何?”
康熙说道:“确实不错。”转向曹丹华,问道:“你叫丹华?是何姓氏?”
曹丹华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回答道:“皇上,奴才曹氏丹华,江宁人氏。”
“江宁?”康熙问道:“曹氏,你重新沏一壶茶给朕看看。”
“是,奴才遵命。”曹丹华起身,让人从隔间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器具,从烫壶开始,又沏好了茶,奉上给帝后两人。整个过程,十分优雅好看,确是赏心悦目。
康熙紧绷的脸终于有了笑意,问道:“曹氏,孙嬷嬷是你何人?江宁织造曹玺又是你何人?”
曹丹华微笑着说道:“回皇上,江宁制造曹大人正是奴才的叔父,曹夫人孙氏就是奴才的婶娘。婶娘蒙皇上恩典,得以回府颐养天年后,待奴才等一干女孩子极好。”
“奴才这一手茶艺,就是婶娘所授。”
康熙慨叹道:“原来是孙嬷嬷的侄女。难怪朕饮这茶,感觉那么熟悉,就跟当年孙嬷嬷给朕沏的茶一模一样。丹华,你不错。”称呼已经从“曹氏”变为“丹华”了。
曹丹华说道:“奴才谢皇上称赞。”
皇后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没错,臣妾当时啊,也是一喝丹华的茶,就想到了孙嬷嬷呢。”
“唉,孙嬷嬷出宫已经有些年头了。近来坤宁宫冷清得很,臣妾无事,就总想起以前的事。”
“那些年,可真是难呐。就连孙嬷嬷,也跟着吃了些苦。”
康熙沉默着,又饮了几口茶。
皇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放得极轻,似乎稍微重一点,心就会掉下去似的。
就在皇后快受不住的时候,康熙放下了茶盏,淡笑着说道:“那些年,真是苦了皇后了。”
皇后心里微松,笑着说道:“能陪着皇上,臣妾甘之如饴,就是再难,想起来也是好的回忆。”
康熙说道:“皇后也是个念旧的人。”
皇后亲自给康熙重新倒了一盏茶,奉给他,恳切地说道:“皇上,臣妾有错,向皇上请罪。”
“臣妾自怀上这胎以来,就总想起……想起承祜。想起臣妾刚怀上承祜的时候,是那么地高兴,那么地期待。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是那么地小,那么地软。”
“臣妾这几个月来,总是做噩梦,梦见承祜他小小年岁就去了!每一次,臣妾都痛不欲生;可下一次,还是会做这样的梦!臣妾忍不住想,难道这梦是在向臣妾警示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