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面有不忍,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殿门外,钮贵妃美目圆瞪,心慌意乱;皇后神情略松,嘴角微翘。
曦月恭恭敬敬地向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是,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您不会有错,皇后娘娘不会有错,贵妃娘娘也不会有错,小主们不会有错,管事公公嬷嬷们也不会有错。”
“原来宫中诸事,管起来这么容易。什么前因后果,什么动机缘由,统统都不需要查问。”
“只需比较双方的地位就行呢。位高者,那就是对的;位卑者,那就是错的。”
“既如此,太皇太后又何必为皇后和贵妃娘娘时常的争斗而恼呢?”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贵妃娘娘地位再尊贵,也比皇后娘娘逊上一筹。所以,错的一定是贵妃娘娘,不是吗?”
殿外的钮贵妃抽了抽嘴角,不满地斜了皇后一眼。
苏麻喇姑眼有笑意。曦月注意到她的表情,心下微松,看来事情有转机了。
不枉她豁出去拼了一把,还好成了,天晓得她心里直发憷,背后湿了一片呢。
在她强作平静侃侃而谈的时候,她可是连命丢大清魂回现代的事情都想到了呢,看来是白想了,呵。
果然,太皇太后轻笑道:“你这小丫头,胆子挺大,还真能说!”
“罢了,苏麻之前说得没错,哀家身前正缺个人。”
“你有点意思,又于兆佳氏一事有功,就留下吧。”
曦月喜不自胜,赶紧谢恩:“奴才叩谢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示意苏麻喇姑:“行了,要谢就谢苏麻,谁叫她早看中了你呢。苏麻,人是你招惹来的,就由你来负责,带下去吧。”
苏麻喇姑福身,笑着说道:“多谢太皇太后,让奴才得此小徒!”带着曦月退下,安置她在慈宁宫的各项事宜去了。
太皇太后又出声道:“还杵在外头作甚?都进来吧!”
皇后和钮贵妃吓了一跳,连忙依次进殿,向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年岁已高,双目已有些浑浊,但眼神仍是极为凌厉。她目光扫视过来,皇后和钮贵妃皆不敢对视,只觉一切都被看了个透彻。
太皇太后先指责了钮贵妃。
“贵妃,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盘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再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平白掀起波澜?”
“哀家所料不错的话,你下一步,就该想着让皇帝在坤宁宫偶遇乌雅氏,好打皇后的脸吧?”
“再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着让皇帝把乌雅氏调出坤宁宫,你好仔细调/教她?”
“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姐姐吗?你姐姐若还在,愿意看到一个宫女处处模仿她吗?”
钮贵妃讪讪地说道:“太皇太后,臣妾只是觉得乌雅氏与臣妾姐妹俩有缘,想要过来偶尔抚琴一曲,以慰相思罢了。”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钮贵妃再不敢辩解,沉默不语。
太皇太后又转向早就震惊到无可复加的皇后,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皇后,你是皇后!这么些年了,你该有些长进了!”
“身为皇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怎得尽纠葛在一些小事上?”
“你与皇帝年少夫妻,患难与共,一同辛苦地渡过的这些年,哀家都一一记着呢。任谁,都是越不过你去的!”
“贵妃年纪小,意气重,你与她置什么气?哀家之前是不管,以为你会懂事,没想到你却越活越回去了!”
“行,贵妃也就算了,你们向来不对付。可兆佳氏呢?皇帝膝下空虚,兆佳氏险些流产之事,你这个后宫之主竟然一无所知?她的宫女前来求助请太医,却两次都被拒之门外?你保个胎,保得连床都不能下,话都不能说了吗?”
皇后赶忙跪下请罪:“皇玛嬷恕罪。臣妾实在不知道兆佳氏有了身孕,否则怎么可能不管她。臣妾回头,一定好好处置底下那等子不长眼的奴才。”
太皇太后说道:“得亏了乌雅氏,兆佳氏这胎才能保住。这个乌雅氏,哀家就留下了,你不会反对吧?”
皇后哪敢反对?勉强笑着说道:“全由皇玛嬷作主。乌雅氏得您看中,那是她天大的福气。”
太皇太后对两人各自再敲打了一番,才放她们回去。
皇后回坤宁宫后,狠哭了一场,还是凌嬷嬷劝她多顾及腹中的小阿哥,才算是停了下来。
然后,皇后责罚了坤宁宫不少人,就连凌嬷嬷也没逃脱。要是凌嬷嬷警醒着点,让她见过曦月,她至于蒙在骨子里这么久吗?
第18章 教诲
曦月最近心情极好。
那日头铁一搏,她终于摇身一变,成了慈宁宫的——还是一位小小宫女!
不过,是三等宫女啦,比起粗使宫女算是升职了哦,就连月银都涨了一些呢。
而且,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打狗还要看主人,作为慈宁宫太皇太后跟前的小宫女,走在外头,那可是威风凛凛很有体面的呢。
就连马佳、那拉、纳喇等庶妃们,看到她,都会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曦月姑娘”。更别说之前险些流产的兆佳庶妃了,视她为救命恩人,简直要把她供起来!
还有兆佳庶妃的小宫女杨淇,眼睛亮闪闪地一口一个“曦月姐姐”,对她佩服地五体投地,令她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哈,真爽!
晨星也特地抽空过来看她,恭喜过她后,拉着她的手千慨万叹地说道:“月姐姐,我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只当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地方,你在那儿肯定能过得好。没想到,他们竟是这么欺负人!你也不早告诉我,我好跟你一起想办法。”
曦月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也没那么糟糕。再说,那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可好了呢。”
晨星笑道:“也是,月姐姐真是厉害,调到了慈宁宫。有太皇太后在,谁都不敢再小看了你。”
曦月说道:“那星儿你呢?这些时日过得可好?”
晨星笑容淡了几分,眼中神色有些黯淡:“还好,干清宫是重地,宫人们都不敢造次,没人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欺负人的事。只是,明明之前小选的时候,顾公公说了要挑两个琴棋书画皆通,能为皇上散心解闷的宫女的。可这都快一个月的时候了,我还从来没能到过皇上跟前,连远远的一面都没见过。”
曦月安慰道:“星儿别急,能近身侍候皇上的,那都是熬了多少年的。你才刚入宫,顾公公当然不放心,等过些时候就好了。”
晨星勉强笑道:“希望吧。”
晨星和曦月根本不知道,这是赫舍里皇后打了招呼的缘故。顾问行确实有心想给康熙皇帝挑两朵解语花,可皇后不许啊,甚至还放话威胁了他,让他记得要饮水思源,否则他怎么得的这个总管太监之位,就让他怎么下来。
所以,晨星和高氏小选的时候在一众宫女中历经千辛万苦脱颖而出,最终却沦为御茶房做杂活的了。要真能端茶送水到康熙跟前,晨星也就满足了。可这种体面活,是从来都没有她们的份的。
对此,曦月也没办法。她记得她在现代时读过的一本古典名著,其中有写到大丫头不在的时候,小丫头进屋里给公子爷倒了杯茶,大丫头回来后都狠狠发作了一顿,认为小丫头抢了讨主子好的巧宗。
府里尚且如此,何况是宫里,更何况是重中之重,贵中之贵的干清宫,万岁爷跟前了?
晨星还有得熬呢。
晨星想见康熙却求而不得,曦月无心,康熙却想要见她。
兆佳庶妃险些流产披露了后妃因一小宫女相争之事,这小宫女还被太皇太后看中留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当然瞒不过康熙。
命人详探了其中内情后,康熙哪里还坐得住?
于是,这日一下早朝,他就风风火火地赶至慈宁宫。
康熙向太皇太后行礼道:“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微微一抬眼睑,说道:“皇帝这段时间政事十分繁忙,哀家早就说过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没什么大事无需前来请安。隔个十天半个月的,皇帝抽空过来陪哀家说会儿话就成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过来了?”
康熙说道:“礼不可废。就算再忙,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的时间还是得抽出来的。”
太皇太后早就心下了然,说道:“行了,有事说事吧。”
康熙有些赧然地说道:“那个叫乌雅氏的小宫女,皇玛嬷可让孙儿一见?”
太皇太后冷笑道:“这又是谁在你身边嚼耳根子?让你堂堂一个大清皇帝,巴巴地特意跑来哀家这里瞧一个小小宫女?”
康熙叹了一口气,说话间带上了几分悲伤:“皇玛嬷,孙儿是听说乌雅氏琴声与大钮妃如出一辙。孙儿不想别的,只想让乌雅氏前来,给孙儿抚琴一曲,以慰相思。”
太皇太后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哀家不同意。”
“什么琴声如出一辙?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了!就说琴声,同个流派的,同个琴师教出来的,甚至同个地方的,技巧方面总有那么些一样的地方。纵有相似,也不过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