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头,露出个笑来,“觉得累了,就休息一下,越严哥哥,这里的蛋糕很好吃的。”
孟越严紧绷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语气有些宠溺,“小馋猫。”
他坐了过来,问道:“你哥哥呢?”他算是看出来了,程家回归的这个少爷其实根本不受重视,他和“程郁理”一起长大,自然向着她。
不过,他看自己表弟秦楠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有些好奇。
秦楠这个小子虽然有时候混了些,性子却大大咧咧的,很少讨厌谁,江若望似乎是个例外。
程郁理手上叉子一顿,不知道原著中有没有这么一场戏,正要询问系统,却看到那边少年死死盯住了这边,眼神阴鸷,眼尾红得有些诡异。
程郁理错愕,问系统,“不是吧,修罗场吗?”
系统低低【嗯】了一声。
口中的蛋糕莫名变得没滋没味,其实她觉得江若望对许清桑的喜欢来得挺莫名其妙的,毕竟,许清桑和他接触的次数还不到五次。
该说病娇的爱,汹涌澎湃,泛滥成灾吗?
感觉有点廉价。
况且,他还有个所谓的“堂妹”小迪,没准也是朱砂痣一般的存在。
她下颌朝着江若望轻轻一扬,告诉孟越严:“他就是我哥哥,江若望。”
说罢,她起身,引着江若望来到孟越严面前,笑意淡淡,“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孟越严。”
你的情敌。
“你好。”孟越严虽傲了些,却不会有分外凌驾他人的感觉,他自信又从容,好像天生就该吸引人。
洋娃娃也被吸引。
两个人站在一起,江若望打量着孟越严,心里竟然冒出危机来,好像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第39章 回忆杀1 晋江首发
江若望清楚自己的本质, 他无疑是高傲的,可那种高傲其实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孤独。
小时候,那群脏兮兮的小土狗想要和他玩, 他觉得讨厌,长大了一些, 鼻涕虫一样的堂妹跟在他身后,他觉得厌烦。
再长到十五岁,身体起了一些自然的变化, 他接触的同龄人开始抱有性幻想,他们会在背地里议论哪个女生胸比较大,腰比较细,讲着荤段子, 传播着小电影, 学着抚慰自己。
他从来不参与,只觉得恶心又丑陋。
他在一个不太好的环境中成长, 过得无趣且乏味, 他喜欢观察着别人, 仅仅出于模仿,好给自己选择合适的塑形方向。
就像是画皮鬼用笔沾上一点点用颜料装饰自己自己皮囊,那颜料用最为平常寻常的喜怒哀乐研磨, 他一点一点妍饰自己。
这期间,他常常会感到一种短暂的快乐,但是很快又觉得无趣,因为本质还是孤独, 没意思。
他有时候会有种感觉,这个世界仿佛是假的,他们像是最精密的代码构建出来的世界, 冰冷,灰暗,日复一日。
最孤独的时候,他会做梦梦到自己抱着洋娃娃在说话。
声音断断续续,他也断断续续和了,而那个自己口中最多的一个字是她。
“她又和,别人玩了。”
“她今天,说要去,练舞蹈。”
至于这个她到底是谁,他并不知道,就代入了洋娃娃的角色。
想到这,他忽然瞥了一眼孟越严。
他是洋娃娃喜欢的人,一瞬间,嫉妒占据心脏,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恐惧,抑或者是自卑。
他知道自己有缺陷,可他从未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反正不稀罕别人的目光,可是,洋娃娃,他想要被她看到,甚至注视,可又怕他的缺陷会让她觉得难以负担,选择逃离。
面前的青年侃侃而谈,他拥有优越的家世,不俗的容貌,健全的人格,他喜怒坦荡,爱憎鲜明,从不过分极端,简直像是他的对立面。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一切都比不过他,譬如向日葵和苔藓,被歌颂的永远是向日葵,湿答答的苔藓则被所有人弃之敝履。
他前所未有地怯懦了,几乎是强撑着这种逃离的感觉,体面地离开,直到宴会结束,他都没有出现在洋娃娃面前。
除了像条狗一样黏着她,他好像没做过其他事。
宴会结束后,他坐在车上,像一抹幽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路,回到房间,他把玩着那把银质的餐刀,然后做了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的意义。
*
芜城的冬天格外冷,这里是南方,很少下雪,可是这年的雪下的格外大,纷纷扬扬,像是无数白色蝴蝶在扇动翅膀。
八岁的江若望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仅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他安静地看着一个女孩在团雪球,那个女孩戴着绒绒的帽子,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睫毛沾上了晶莹的雪,一颤一颤的。
她有一张洋娃娃一般的脸,她是程郁理,九岁的程郁理。
她小小的手冻得发红,精力却十分旺盛,开心朝着他叫:“望望,快过来,我们一起打雪仗啊,他们都躲在屋子里,怕冷不出来,只有你肯陪我。”
她似乎长大了一些,懂得的东西多了,不再叫他小羊羔,就叫他望望,好像在叫一条小狗狗。
他虽然不喜欢,但也由着她,她难得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了过去,捏了一个小小的雪团,然后程郁理将那个雪团啪地一下丢在他脸上,笑得咯吱咯吱的,“我赢了。”
他无辜地抖了抖脑袋,轻轻甩掉头上的雪,像是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小狗狗,懵懵懂懂,十分温顺。
程郁理虽然长得精致小巧的,实际却是个要强的性子,再加上温芹的教育让她从不自卑,她对比自己看起来弱小的生物常常会有恻隐之心。
小江若望其实很早就察觉了这一点,所以他时常在她面前乖巧,小心翼翼。
他其实是自私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被舒梦爱过、呵护过,他羡慕甚至嫉妒着有温芹爱着的程郁理,明明他们一样,都没有爸爸。
她走了过去,捧住他的脸蛋,轻轻吹了吹,“笨蛋,你怎么不躲啊,疼不疼?”她的手火炉似的滚烫,那么温暖,让他下意识眷恋地蹭了蹭,他说,“不疼。”
“算了,咱们回家吧,你别冻着了。”
这个时候的江若望比她更像个孱弱的女孩子,需要她呵护的女孩子。
江若望眼里忽然出现一丝抗拒,“不想,回去,再玩一会。”
程郁理了然,“你怕你妈妈会骂你吗?那去我家吧,我妈妈做了椒盐排骨,可香了,我特地给你留了好多块。”
郁理很喜欢吃椒盐排骨,可现在换牙,经常咬不动。
他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好。”
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要朝着电梯而去,露出花圃的时候,忽然听到重物落下的声音,“砰”,近在咫尺,甚至差一步就砸到两个小孩子。
鲜红的血冒着滚烫的热气,滋滋地在雪地蔓延开来,像是有生命的吸血虫,汩汩朝着四面八方攒动而去,差一点碰到江若望的脚尖,好像要把他脚趾咬下来。
程郁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江若望看到,雪地里躺着的,是个女人,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四肢像是蛇一样扭曲,她眼睛瞪大了,瞳孔涣散,里面无光,只阴冷地倒映着江若望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瞬间动弹不得。她像是恨极了他,也许是为了诅咒他吧。
眼睛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捂住了,程郁理的声音一直在抖,却语无伦次地安慰着他,“别看,别看,别怕,咱们回家。”
到最后,她哭了起来,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进了电梯。
她哭得比他还要伤心,朝着温芹道:“妈妈,舒阿姨,跳楼了,好多的血,我和望望差点被砸到。”
他其实没有多少动容,虽然手脚麻了,脑子不停嗡鸣,可是,眼皮还停留着温暖的触感,她哭得打起了嗝,被温芹心疼地抱起来不停安慰。
慢慢的,他也哭了起来,温芹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温声安慰着他,“乖,别哭了。”
其实,仔细看,能看到他眼睛是冰冷又漆黑的。
他的眼泪只是为替他哭泣的程郁理而流,他可能被她望了一眼,就恶鬼缠身了,满脑子都是阴暗的思想,也可能是诅咒。
他根本不难过。
温芹打了电话,警察很快过来处理,忙活了一上午,两个孩子经过一通安抚,终于平静下来,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面吃着饭。
程郁理破天荒将碗里的排骨全部扒给了江若望,江若望一点一点全部吃完了,碗里面的饭粒也舔得干干净净,胃里有了饱腹感,骨子里的阴冷才能驱散一些,他开始发呆。
明明不难过,就是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温芹很心疼他这个模样,低着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若望,你这几天就在阿姨家里住吧,晚上和郁理一起睡。”
两个都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起做伴也没什么。
程郁理也来捉他的手,不停地搓,眼泪汪汪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冷啊?我帮你搓手。”他乌黑的眼睛这才转了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