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橼姑娘怕是忘了格格原本的分例了吧。”余嬷嬷缓声道,“府里自有成例,每位格格的膳食例是每日陈粳米一升,白面2斤,香油白糖醋各2两,鲜菜6斤,甜酱6两,猪肉5斤,鸡鸭每月共5只,鱼每月6条,羊肉每月十五盘不拘什么点心每人每日三碟。”
香橼听着余嬷嬷说的确实分毫不差,但她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反驳道:“就算分例如此又如何,先前……”
“够了!”香橼的话还未说完南嘉就打断了她,然后对着余嬷嬷道:“嬷嬷,是我管教不严,才让这丫头没轻没重的。”她瞪了香橼一眼,气声道:“还不快给嬷嬷赔不是。”
“格格严重了,香橼姑娘为主心切,奴婢怎会介意。”
如此这茬算是揭过去了,但南嘉还是将香橼单独叫到了屋里。
香橼以为自己惹了南嘉生气,一进屋就跪下了,“格格,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给余嬷嬷赔不是,求格格别气坏了身子。”
南嘉看她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的道:“你先起来吧。”指了指一旁的绣墩让她坐下。
“我知道你想护着我,怕我受委屈。”南嘉先是安慰了香橼,肯定了她刚才的忠心,见她脸上的忐忑少了些,才话锋一转,道:“但为主出头,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先前针线房的事你就做的很好,怎么这次反倒急躁了呢?”
南嘉说完见香橼还是一脸懵懂,索性与她分析道:“咱们在府里的地位本就尴尬,如今又是……,所以咱们现在紧要的就是低调。你先前与针线房的人起冲突,我之所以纵着你,也是因为当时那件事本就是针线房的人占不住理,就算你大闹了一顿,她们最后也不敢告给福晋知道,反倒要捂的紧紧的。
但是,今日这事不一样。厨房里的人做事一向谨慎,万不会因着一些个吃食就让人抓了把柄。而且你也不想想,如果厨房里的人真的克扣了我的分例,常胜会不吱声,还能将东西拿回来了让你去闹?你呀,就是太冲动,这事常胜一瞧就知道里头有猫腻,你却浑然不觉。要不是余嬷嬷拦着,你就要一头撞进去了,你焉知别人不会就等着你这一遭呢?”
“这……是奴婢思虑不周,差点连累了格格,请格格责罚。”香橼被南嘉这样一说,才反应过来这事不简单。她心里一阵后怕,格格如今本就艰难,若再因着她,被福晋抓到把柄……格格上次可是将福晋给得罪狠了,府里那起子势力小人正等着找了格格的错处,好在福晋跟前卖乖讨好呢。
“行了,这次就算了,只一会子你好生谢谢余嬷嬷就是了,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的态度有时也代表着我的……你可知道?”香橼跟着南嘉许久,就算偶有错处,南嘉对她也不会太过苛责,只要往后改了就是。
“是,奴婢听格格的。”香橼心悦诚服的道,“可是格格,您刚刚也见了,常公公领的那些个米面,品质一般,而且除了那些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南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淡淡的,“有那么些个米面,我还能被饿着不成?”
“可是格格一向吃不惯那些陈米,还有……”香橼见着南嘉脸色不佳,到底没再说下去,只泱泱的告退了。
香橼一出来,就寻到了余嬷嬷跟前,真心实意的给她赔了不是,“嬷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余嬷嬷原本也没想与她计较这些,此时见她这样的低姿态,更是舒心。不禁感叹还是格格会□□人,香橼的性子一向强势,这院里的大小丫头一向不敢在她跟前造次,就算同为大丫头的香穗,在她跟前也矮了一头。但香橼的强势却不是霸道,也从不嫉贤妒能,只要有真本事又真心为格格好的人,她一向是敬着的,比如她,比如常胜。
常胜是格格的贴身大太监,院外府外的事情多靠他联系,而她浸淫内务府多年,后宅中有些事自然比香橼一个姑娘家看的长远清楚,因此自她来到格格身边,香橼见识了她的本事,就主动退后一步,平日格格对自己多加倚重,也从不见她仗着与格格的情分,打压挤兑,反而是真心敬服着她。
香橼这样的态度让她很快在格格身边站稳了脚跟,现在俨然是这藕香院里名副其实的主事嬷嬷了。
对比起内务府里的勾心斗角,这里的人与人之间相处简直称得上和睦。这便是跟对主子的重要性,跟着一个心眼小的主子,下人之间自然也自会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若跟着格格这样心胸宽广坦荡的主子,奴才之间相处自然也能真诚和气。
可惜事情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格格院里的人和睦相处惯了,彼此之间没有那些坏心眼,如此就容易将人都往好处想,往往看不到那些暗处的阴谋诡计。
但这些事只靠别人的言传身教,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只有经历的多了,这警惕心自然就历练出来了。想来格格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吩咐她再如何提点香橼。因此余嬷嬷此时再未多说什么,只对香橼道:“格格之前得贝勒爷的意,有贝勒爷的补贴,吃穿用度其实都是超过自身分例许多的。现如今贝勒爷意欲不明,格格的待遇自然会比之前轻减许多。这事就算咱们捅破了闹出去,也讨不了什么公道,反而让人看轻了咱们格格。”再说以格格那矜傲的性子,与贝勒爷闹了这一场,已经大半月了,还没有半点要服软的意思,如今怎么可能因着些吃食就低头呢。
第32章 心思
经过余嬷嬷的提点,香橼处事就谨慎了许多。遇事也会想想其中的深意,想不通的就私下里问余嬷嬷或者常胜,不再如之前那般做什么只凭着一股子热血往前冲了。
南嘉看到香橼的变化很欣慰,在这深宅大院里,如余嬷嬷和常胜那般心眼子多的人才能活的长久,心思单纯的人在这里是生存不下去的。就算现在南嘉身边得用的人很多,但香橼于她总是不一样的。因此她总是望着香橼能尽快成长起来的。
自从香橼的心态稳定下来后,藕香院里的人心也随之安稳下来。为了不再次引起院里人心浮动,香橼便是再惦心南嘉对胤禛的不作为,也不好当着奴才们的面说什么,只能私下里时不时的暗示一番。
“格格,花眠刚炖好的山药茯苓乳鸽汤味道可真香,您看是不是给贝勒爷送去些?奴婢听说昨晚上贝勒爷在户部熬了一宿,今早上才回府呢。”香橼笑得一脸殷勤。
南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不是说那汤是专给我炖的吗?怎么又要分出去?”
“格格,昨日常公公从大厨房里买了两只乳鸽呢,今日花眠都给做了,这么些汤您一个人也喝不完。倒不如给贝勒爷送一盅去,也显得您心里记挂着贝勒爷。”香橼小心翼翼的道。
“呵!我自个儿想喝汤都得拿银子买呢。我总共才从家里带了多少嫁妆银子,自己用也还嫌不够呢,哪里有多出来给旁人的。”南嘉不乐意的道,“你们以后都手紧着些,这日子可还长着呢,总共就这么点儿钱,都花用完了,可就真一穷二白了。”之前胤禛对她是大方,但给她的多是些衣料首饰和摆件家具之类的物件,纯粹的银钱并没有多少。
“格格,”香橼警惕的朝四周瞧了瞧,才低声道:“您这说的什么话呀,贝勒爷怎么能是旁人呢?这话要是给哪个多事的奴才听去,可又是一桩事了。”
南嘉背着身抿了抿唇,并不担心自己的话让人偷听了去,一来她这院子里的规矩一向严苛,没哪个奴才敢做出这种偷听主子说话的事,二来自打香橼进屋,她就外放了神识,这半天屋子外面并没有什么人靠近。
“行了,我和贝勒爷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后厦帮我瞧瞧那些菌种发酵的如何了。你告诉常胜让他和底下的人都经心些,那些菌种明年开春可是要用的。”南嘉打发香橼,然后在她临出门时,又语气淡淡的道:“以后再别打探贝勒爷的消息了。奴才打探主子的行踪是个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的。”
前几日,李氏院子里就有一个窥探胤禛行踪的小太监,被福晋下令打了三十大板,然后撵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一个太监,被主子责罚又带伤扔到庄子上,能有个什么好下场。而且若不是李氏有身孕,又正为太后娘娘抄经祈福,说不得这事也要牵连到她身上。
香橼记起这一茬心中一凛,声音有些发紧的道:“是,奴婢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然后又忖着南嘉的神色,试探着道:“其实这些也不是咱们的人专门打探来的。是常公公,他在花园里遇上贝勒爷身边的苏培盛,听他说起的。这个可不能算是咱们的错处吧!”而且苏培盛是贝勒爷的身边人,得了他师傅高无庸的真传,自来办事妥帖得力,又嘴紧,他能主动透露消息给常胜,难保不是出自贝勒爷的授意。
“哼!人心叵测,我之前的提点你都忘了?”南嘉拧眉,“你们再不许自作主张,你去告诉常胜,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不许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