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漏庄行霈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喜色,庄文光背着手,朝门外走去。
他这个私生子,能力是极好的,骨子里也遗传了他的那股狼性。不过,究竟哪个儿子才有资格继承他的家业,不至于让外界戳他的脊梁骨,暗暗讥笑他抬了一个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做当家——庄文光的心里门儿还是很清的。
……
自从上回被庄行霈看见了那张画,俞鹿的心神,就一直很不安宁。
尽管她瞬间就夺回来了,但庄行霈该看的肯定都看见了。
那种越发浓重的不安,不是她的臆测,也不是单纯的直觉。
因为她当晚回去后,进度条无缘无故上涨到了80%。
庄行霈又不是主角,和他产生了交集,是不该影响进度条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副画被他看见了,对阿恪的命运是有影响的。
但她旁敲侧击过哥哥几次,阿恪那边似乎一切正常。如果庄行霈确定了阿恪是徐启宏的儿子,一定会告诉庄文光,并采取行动。阿恪周围是不可能那么风平浪静的。
所以,俞鹿猜测,也许,是那副画让庄行霈起了疑。可因为画上没画人脸,庄行霈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她画的是谁。
这是她这辈子最感激自己没有画完一整幅画的时候。
对了,还有她从士官营的暂住宿舍离开时,神差鬼使地抹掉了自己的登记记录的事儿。
模糊自己的踪迹,果然是能保护阿恪的。
想明白后,俞鹿就跑去对俞鹤辞软磨硬泡,让他千万不要和庄家的人多提阿恪的事。
俞鹤辞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请求,但在这种小事上,他向来不会回绝妹妹,就点头答应了。
知道自己也许闯下了大祸,庄行霈很可能已经在监视她最近的行踪了,为了不让火烧到阿恪的身上,俞鹿不得不将“让阿恪通不过考核”的目标暂时放下,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次都没有去找过阿恪。先是在家躺了一两天,第三天,她拿起了画板,如无其事地去了自己常去的画室。
只是去到了画室,她就隐约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同往常。询问了那洋人画室老板,得知他们画室的那些素描的模特,近日不约而同地失踪了。有的请了辞,有的直接旷工。
在那洋人老板的抱怨声中,俞鹿浑浑噩噩,心惊肉跳地抓紧了自己的画板。
果然,都是她那张画引发的……
庄行霈不知道她去过找阿恪,因此,只从她平日的活动轨迹里,猜测画中人是画室的模特。
俞鹿在画室里,心不在焉地待了一个下午,就匆匆回了家。
平生未曾遇到过这种事,像是头顶悬着刀尖,偏偏紧张和害怕,都无法与任何人诉说。更不能提醒阿恪快跑,不然就等于直接暴露他了。
之后的几日,大概是出于鸵鸟心态,俞鹿称病没有外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躲在房间里画画。
连夜里吃饭,也是很少说话,早早就丢下碗筷回房间去。不过这段日子,她母亲忙着去各种慈善派对,她父亲和哥哥则都忙得很,晚餐经常都凑不齐人。
不知是不是龟缩的心态出了奇迹,之后,就再没听说城内有大事发生了。
俞鹿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想到等变故发生时,她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到了晚餐时刻,俞鹿步出了客厅,却发现佣人们都在忙碌收拾着什么,而俞夫人则在和管家说话。
俞鹿不解地问:“妈,这是怎么了?谁要出远门吗?”
“还不是你哥哥?”俞夫人回头,看见是女儿,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带了一丝抱怨:“突然就说有紧急要务要出海去,今晚十二点就要出发了,得在那艘叫独角鲸号的轮船上待大半个月。我还不得收拾点东西给他带去?”
俞鹿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独角鲸号,出海?
这不就是——俞鹤辞的死亡事件的关键词么?
第152章 第六个黑化男主22
“这段时间的天气也是够冷的, 海面上风云莫测。”俞夫人语含嗔怪,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优雅地拢了拢披肩,眉宇之间, 染上了一丝属于母亲的忧愁与无奈:“这人一离了岸, 到海上去漂那么多天,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会照顾他的女人, 少不了要受罪。”
说着说着, 俞夫人才察觉到了女儿一直没有附和自己。抬头看去,一张惨白失神的脸,就猝不及防地映入了她眼中。
俞夫人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俞鹿的脸:“鹿鹿, 你怎么了?脸色怎会这般难看?身子不舒服吗?”
俞鹿的身子,犹如被浸入了冰水里, 寒热交加, 难以自稳。
忽然, 她反握住了俞夫人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俞夫人, 问:“妈,你确定自己没听错?哥哥要上的那艘船叫独角鲸号?是今天凌晨出发的?”
俞夫人被她的表情弄得一愣,说:“这是你哥哥派人回来说的,自然不会有错。怎么了吗?”
最为不幸的钟声终于鸣奏出了响声。
在前世, 或说她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俞鹤辞的死因便是船难。
独角鲸号在离开华国领海以后,行驶在了茫茫海域上, 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强对流天气。强雷暴雨, 掀起了数百尺高的惊涛巨浪。在漆黑的浪涛中, 三千多吨、一百多米长的独角鲸号就仿佛一叶小纸片, 未能支撑到救援来,就被撕碎成了两半。船上五百多人大半遇难。找不到尸首的人员就以失踪处理。
但谁都知道,那种情况下,失踪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俞鹤辞就是宣告失踪的一员。最终被送回了撕心裂肺的俞家三人面前的,只有他的部分被水泡过的遗物。
这是俞鹿今生最想改变的过去。但这个事件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快得她没有任何准备。
在印象中,这是在华国进一步陷入内乱以后才发生的,断不会那么早出现的啊
系统:“宿主,这就是支线剧情的后遗症。你永远不会知道有哪些事情会被提前或者推后了。至少,现在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未算不可挽回,不是吗?”
俞夫人见女儿神色怪异,被魇着了似的怔在原地,心下不安,想让她回房休息。俞鹿却忽然仿佛如梦初醒的模样,将手抽了回来:“妈妈,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等等,外面马上要下雪了,叫人送你……”
俞夫人追了几步,奈何俞鹿跑得太快了。她无奈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消失在了门外。
阻止死神收割自己哥哥生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在这会儿,什么“尽量别出门”、“躲着风声”的顾忌都被俞鹿抛于脑后了。
万幸的是,司机今晚就在家里待命。
俞鹿等不及那些给俞鹤辞送东西的佣人一起出发了,她风风火火地钻进了车子里,让司机立刻载她去港口。
俞家上下都早就习惯了大小姐的各种突然兴起的任性要求了。
花园外,漆黑的雕花铁门徐徐打开,车子使了出来。车头灯刷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前方两米的石路。原来坡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雪。在那明亮的光束中,能看到盐粒般飘落的雪花。
俞鹿趴在了车窗边,看到景色在不紧不慢地后退,越发着急,忍不住催促道:“根叔,你可以开快一点吗?”
司机握着方向盘,无奈地说:“大小姐,不是我不想快些啊,只是外面在下雪,车子开得太快,轮胎会打滑,不安全。”
俞鹿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事关亲人的安危,不能冷静是人之常情。
她咬唇,看了一眼手表。
八点零二刻了。
从这里去港口的路程并不近,再加上雪天对车速的影响,去到肯定要超过十点钟了。
果然,时间和俞鹿的预计差得不远。
时针走到了十点半,车子在泉州港口停了下来。
自古以来,泉州就是华国最繁华的商港之一。在庚朝时,因为海禁政策而没落过一段时间。近几年,因海路重开,渐渐又有了生机与活力。
一下车,夹着雪粒的寒风就呼呼地朝着俞鹿的脸颊刮来,她紧了紧围巾,四处张望,很快看到最近的一个港口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巨大的轮船。
那漆黑的船身侧面的字母,依稀就是独角鲸这个单词。波浪正轻轻地拍打着船身。
还好赶上了!
俞鹿紧了紧围巾,飞快地跑了过去。自然,在半路就被两个守卫拦住了。看俞鹿的气质打扮,就能知道她出身不凡,守卫的语气还算客气,问她进去做什么。
俞鹿捏拳:“我是俞鹤辞的妹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立刻见他!”
两个守卫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说让她在这里稍等一下。然后,其中一人就跑进去了。
俞鹿着急地踮起脚尖,等了大概十分钟,那守卫终于回来了,只是身边并没有俞鹤辞。
那守卫走到她面前,嘴巴呼出了雾白色的气,说:“俞小姐,俞公子目前正在忙,抽不开身来见你。这里太冷了,他让你先去休息室等着,一会儿就来见你。”
俞鹿被他们领到了港口旁的一座二层小建筑中。这个小小的休息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沙发,茶几,书桌,航海图,还有一个挂衣服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