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即便想去扶她,都会有些自惭形秽,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敢伸出去。
两大一小共三个箱子下了地。林秘书转过头,对俞鹿恭敬地说:“小姐,行李已经卸下了,我给您送进去,安顿好您再走。”
阿齐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俞鹿。
俞小姐却似乎并不领情,别开头,冷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管!你可以回去跟我父亲复命了。”
这是阿齐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少女的声线如同黄莺鸟,婉转入耳。带了点儿恼怒,就更是听得人骨头发酥。
林秘书无奈地笑了一下:“小姐……”
洪伯连忙给阿齐使了个眼色。晕乎乎的阿齐,这才如梦初醒,小步上前,将两个大行李箱给提了起来。
因为俞鹿的抗拒,林秘书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了。
不过他也不必为此担心。因为俞鹿的自理能力,其实不差。
在留洋初期,家里送了两个仆人过去照顾她。没多久,都被俞鹿以“不想太高调”为由,给遣了回国。
当然了,她实际上只是不想被家里管着。毕竟那两个仆人可是会定期传话回家里的,连她见了什么人、交了什么朋友、尤其是和什么男生走得近了,家里人都会知道。
在西洋的那三年,俞鹿基本能自力更生的。做饭问题还有家务问题,她就聘请了一个当地洋人钟点工来做,不知道过得有多逍遥。
这也是俞老爷敢将她扔来昆西的原因。他知道自己这小女儿过惯了好日子,因此,无论去了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都能过得很好。
不过,这话要是让长子知道了,肯定会反对。
俞鹿心情也郁闷得很,不仅是因为自己吃了闷亏——家里能话事又一向支持她的哥哥不在,让她被扔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还因为前天夜里的一个梦,以及自那以后,就像发条坏了的闹钟一样不断在她的脑海里说话的声音。
哦,这聒噪的玩意儿说自己叫做“系统”。
这一切,都源于前天夜里,她那一个朦朦胧胧、光怪陆离又充满了玫瑰色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送到了昆西,住了大半年。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地方,她闲得发慌,图一时新鲜,就勾了一个少年来消遣。
结果,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玩过就甩不掉了。
第132章 第六个黑化男主2
通向村寨的山路是最原始的泥路, 坑坑洼洼的,在炙热的阳光底下,飘出了一股泥土独有的腥味。可以想象, 若是下了雨, 这条小路该有多么泥泞和难走。
阿齐跟在后方, 眼睛一直望着前方那位高贵的小姐摇曳着的裙摆, 神思有些恍惚。
常年生活在高原上, 昆西人的体魄都惊人地好。阿齐这么一个看着不太强壮的小子,双手各提一个大行李箱也走得稳稳当当。右边的臂弯内,还夹着俞鹿那只浅青色的小藤箱子。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 轻得不得了,摇晃时传来了沙沙的摩擦声, 不太像是女人家的细软东西。
洪伯拄着拐杖, 在前方为俞鹿引路, 颇为恭敬地向她介绍起了昆西村寨的情况。
这地方是偏僻了点, 沿途风景倒是不错。他们行于山路上, 一侧是山壁, 一侧是悬崖。澄蓝明媚的天空犹如宝石。青翠开阔的草原上,牛羊成群。在更加遥远的山巅上, 飘着烟圈似的云雾, 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冰雪。
走了快二十分钟,还是看不到村寨影子, 俞鹿有些许不满:“怎么这么远啊。你确定是走这条路?”
“哦哦,已经快到了,前面就是。”洪伯忙道:“俞小姐, 您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荒山野岭的, 你要我上哪休息, 想让我坐地上吗?”俞鹿抱着手臂,哼了一声:“继续走。”
洪伯笑道:“好的,快到了,您放心。”
其实,在西洋学画的三年间,俞鹿也时常要跟着大部队外出写生,到旷野、山上、河边去。不过,那时候的她是自己心甘情愿想去的。这次,则是被她的父亲无情地“发配边疆”。二者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自然也没心情去欣赏美景了。
况且,她也是真的有点不舒服。昆西海拔高于泉州,哪怕已经提前服了药,在太阳下走久了,还是会有种心慌又胸闷的感觉。
不像洪伯和阿齐,明显就是昆西的原住民。走着陡峭山路,前者的嘴巴就没停过,后者提着那么重的东西都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当然,俞鹿是不愿承认自己的体力比不过一个老人的。否则也太失面子了。
好在,又上了两道坡,转过几道弯,一片陌生的村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这片古老的昆西村寨,伫立在一片茂密的树木之中,依山而建,外圈用暗青色的竹子建成了墙。
里头的面积,比俞鹿想象的要广阔许多,白墙黑顶的民居皆以石木所建,古朴粗粝地平铺在了蓝天高山之中。有的民居旁还修了石围栏与马棚,马鹏里拴着一两匹悠悠休息的小马。房子与房子的间距很近。路中间,时不时就能看到晒干了的马粪。
有脸色黑红的昆西女人坐在门槛上,抱着孩子在哄。时不时便会有背着山货、穿着当地袍子的年轻村民迎面走来。看见俞鹿时,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惊讶,直勾勾地在她的脸上逡巡。
俞鹿微微皱了皱眉。有了一种自己被当成了珍稀动物在围观的感觉。
洪伯担心这位大小姐会感觉到冒犯,忙解释道:“俞小姐,希望您莫要见怪。这里的村民很少和外界打交道,所以对陌生人很好奇,有些人还只会说昆西土话,听不懂您的意思。不过,您且放心,他们知道您是谁,都是很守礼、很尊敬您的。”
不多说,他们终于步行到了俞鹿要住的地方。
眼前这座院子,显然比一路走来的民居更安静,私密性更好,雪白的院墙砌得很高。屋一共两层,是典型是中式架构,格局方方正正的。
一楼是厅堂,中间摆了吃饭的桌椅,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书桌,桌上有一个花瓶。墙边还放了一个木书架,稀稀落落地放了十几本书。木头上没看到落尘,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了。
二楼则是卧室,那张木床上也铺好了干净的被褥,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在昆西,这样的条件已算是非常好了。但对于住惯了城中豪宅、睡惯了弹簧床垫的俞鹿而言,这个地方,只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俞鹿坐了下去,伸手按了按床板,没有一点儿弹性。即使铺了床垫,手感也是硬邦邦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嫌弃。
阿齐将她的行李放在了一楼,就不敢跟上去了。
洪叔带着一个小姑娘上了二楼,介绍道:“俞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们。或者告诉小恩也可以,她会说汉语,是我们叫来照顾您的。”
俞鹿抬眼,看向对方。
这个名叫小恩的小姑娘,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穿着一袭粗布衣裳,两只小手非常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的。
被眼前这个陌生美丽的小姐看着,小恩似乎有点儿害羞了,捏着手,小声地说:“俞小姐,您叫我小恩就可以了。”
即使心中不满,俞鹿也没有打算为难这些人,就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洪伯和阿齐离开后,小恩主动地说:“俞小姐,您走了那么远的路,已经很累了吧。我帮您收拾一下行李,将衣服什么的都放进衣柜里,您看行吗?”
“去吧。”
小恩高兴了起来,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了。
待卧室空下来后,俞鹿弯腰,小心地脱掉了鞋袜。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一直觉得鞋子磨得她的脚有些疼。此刻一看,原来她的双足,都因为来了高原而出现了水肿。秀颀起伏的骨节线条,变成了白馒头一样的模样。原本尺寸合适的皮鞋,因而变挤了,磨得嫩生生的足跟与脚趾,都起了水泡。
简直就是猪蹄。
俞鹿负气地往床上一倒,趴在了棉被上,内心涌出了浓浓的委屈和怨怼。
不得不说,就这么一点儿小伤,她竟是真的感到了委屈。可见从小到大被家里娇生惯养成了什么样子。
一想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真的要她在这个破地方呆上大半年,俞鹿就气得想咬人。
也不知道那个系统说的话准不准确,说不定她还要住不止大半年呢。
“宿主,我很高兴你终于开始接受我的说法了。”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不如趁此机会聊一聊吧。”
俞鹿用被子蒙着头,闷闷地不吭声,但显然这阻隔不了系统继续说话。
前几日的梦中,清晰地为她预示出了未来的事——在昆西的这大半年里,她因为无聊,勾上了一个名叫阿恪的少年。
阿恪的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昆西人,少女时候离开了昆西,在外面结了婚。后来,丈夫在战火中死去,成了寡妇的她挺着大肚子,回到了昆西,生下了阿恪。第二年,因为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生活有诸多不便,她就带着儿子,改嫁给了村寨里的一个男人,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