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猛摇头:“我与那和亲王不过是幼时有过些许交集,他后来长成什么个样子我都不知,又怎会知道他爱鸟?”
谢瑾年失笑,笃定道:“言不由衷。”
百口莫辩才对!
静姝瞪谢瑾年,她十分怀疑这只臭狗子是故意的。
谢瑾年把小娘子按进怀里,轻笑:“为夫醋了。”
静姝挣动一下,安静下来:“这方式略别致,夫君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唔,下次换个方式。”谢瑾年不知想到了甚么,又是一阵笑,“换个娘子能看明白的方式。”
静姝脸埋在谢瑾年胸前,无声的翻个白眼:“还能不能好好说事儿了?”
软玉在怀,总是难免心猿意马。
尤其是小别之后再“同房”,想一本正经地好好说话还真有些难。
谢瑾年轻抚静姝的背,收拢心思,低声道:“这只鹦哥恐怕只是一个开始,好在眼下正值太子丧期,和亲王多少会有所收敛,如若不然……”
谢瑾年低笑:“为夫还真有些担心娘子会抵不住和亲王的攻势。”
这话说的,简直是侮辱她这只颜狗的操守!
有哪哪儿长得都合她心意的现成夫君,她还能自找不痛快,去跟和亲王那个眼线妖孽牵扯不清?
静姝轻推谢瑾年,示意他松手。
谢瑾年察觉到了小娘子的不悦,自是不肯松手。
小两口正带着几分玩笑心思,半真半假地相持不下,便听得立秋隔着门帘回禀:“少爷,少夫人,蔺郎中到了。”
静姝闻言,手上力道霎时加了三分:“快松手。”
谢瑾年却是反而拢紧了手臂。
单手把小娘子箍在怀里,谢瑾年扬手拿过床头那件星灰色的素服,披在静姝身上,替她系好了系带,方才彻底松开。
垂眼细端量,虽说他的衣衫裹在小娘子身上肥肥大大、松松垮垮的,不成个样子,却总好过薄衫轻透玉肌肤。
谢瑾年这一番如行云流水般的骚操作,闹得静姝一呆。
待她想明白因由,谢瑾年早就扬声唤了:“请。”
听着立秋引蔺郎中入内室的动静,静姝霎时又羞又恼,一件素服裹在身上脱也不是,穿着也不是。
静姝瞪了谢瑾年一眼,作势欲下床,回避出去。
谢瑾年却是直接抬腿踩着床柱拦住静姝:“又要往哪儿跑?”
静姝红着脸推谢瑾年的腿:“不耽搁你们谈正经事。”
小娘子三推五推,谢瑾年踩着床柱的腿却是纹丝不动。
抬手按着香肩,把小娘子按回榻上,谢瑾年含着笑道:“且好生坐着,我跟个郎中又能有甚么正经事可谈?我让立秋请他过来,为的就是给你看脚,你躲出去算个什么事儿。”
这话说的……
静姝竟是既觉得暖,又觉得好笑,不禁白谢瑾年:“你这般说话,也不怕扎了蔺先生的心。”
“公子这番言论,还真是扎了老夫的心了。”
背着药箱急匆匆过来,入得内室便听着这样一番言论,蔺先生不禁含着笑搭腔,“公子这般急匆匆地挪回怀瑾院,亏得老夫还忧心公子刚见起色的身子骨儿受不住,不承想竟是一片好心都错付了……”
蔺郎中踏进拔步床,揪着胡子一脸幽怨,“老夫这心啊,真是哇凉哇凉的!”
静姝:“……”奥斯卡也欠这个郎中一个小金人。
谢瑾年不动声色地放下腿,秒变病歪歪的“娇无力”,有气无力地道:“内子方才情急,崴了脚,还请先生帮她看看。”
静姝本能地往回缩脚。
说实在的,饶是不再怀疑蔺郎中的医术,静姝仍不认为蔺郎中于骨科上的造诣能高过她。
毕竟术业有专攻,人体的奥秘那般博大精深,她不信有人能全科全能。
她这一番反应,落在谢瑾年和蔺郎中眼中,便成了内宅妇人的羞涩。
蔺郎中揪着胡子看谢瑾年,让他拿主意。
谢瑾年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蔺先生已是胡子一大把,风烛残年的人,一辈子都只知道醉心医术,娘子无需介怀。”
明明尚未到知天命之年,经谢瑾年这嘴里一说,就仿佛他已是耄耋之龄一般。
蔺郎中被气得胡子直翘,嘴上却还得不甘不愿地附和:“正是这么个理儿,老夫家中的孙女都要比你还年长些,谢家娘子着实无需介怀。”
一个说那郎中黄土埋到脖子了也都只与岐黄之术为伴,另一个紧接着就说他孙女都比你媳妇年长……
互相埋汰,简直是毫无手软。
这二位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主仆不似主仆,知交不像知交的。
静姝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浮现的笑意,慢吞吞伸出脚:“有劳蔺先生。”
蔺郎中神色一敛,从药箱里翻了副手套戴在手上,才捏住了静姝的脚腕子。
出乎静姝的意料,这蔺郎中的手法竟是相当专业。
也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是怎么做到博且精的。
经蔺郎中一番推拿,静姝脚腕子好受不少。
待得蔺郎中开好活血化瘀的药方子交予立秋去熬,静姝随口指了一事,便避入了碧纱橱里。
*
听着格栅门关起的声音。
蔺郎中收回搭在谢瑾年腕子上的手指,抚须轻叹:“少夫人果然知情晓趣,不怪乎公子格外上心。”
谢瑾年收回目送他的小娘子离去的视线,眼底残余着一丝温柔,冷声道:“今上可算是记起我了。”
蔺郎中抚须而笑:“听说公子移回怀瑾院,老夫便猜是公子的病假总算有着落了。”
谢瑾年眼底温柔散尽,淬上了一层冰:“非是病休,而是卸任。”
蔺郎中神色微变:“继任者可还是谢家人?”
谢瑾年靠在围栏上,缓缓转动手中墨玉马到成功,唇边渐而泛起一丝自嘲:“谢家如今尽在我手中,谢家人他又如何放心得下。”
蔺郎中默然。
谢瑾年轻笑一声,神色复归素日里的光风霁月:“如此也好,行事可少很多顾忌,计划好那些事尽可以提上日程了。”
蔺郎中颔首,表示领命。
犹豫了一瞬,又问:“公子可知继任者是谁?”
第61章 心照不宣 娘子着实有心了。
提到继任者, 谢瑾年唇边不禁又露出一抹轻嘲。
蔺先生端量着谢瑾年的神情,缓缓皱起眉:“这继任者可是有甚么不妥当?”
谢瑾年摇头:“不,于我而言, 算是特别妥当。”
蔺先生扬眉:“到底是何人。”
谢瑾年看着蔺先生, 唇边泛起笑意,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和亲王。”
蔺先生再次默然。
这人选……
蔺先生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
今上手中握着金戈、飞羽、银钩三卫, 若说天下之事尽知是有些夸张,但这京师里的事儿必是了然于胸的。
更何况还是谢瑾年的事儿。
明知道和亲王明目张胆地觊觎着谢家小娘子, 大有恨不得谢瑾年立时去了他好娶谢家小娘子过门之势, 偏偏还要让和亲王接手谢瑾年的差事。
那和亲王的身份可也同样敏感的很, 又有哪里比谢瑾年值得信任了?
说到底, 左右妥不过一声“帝王无情”。
蔺先生攥着他那把美须沉吟了稍许,问谢瑾年:“公子有何打算?”
谢瑾年转着手中的墨玉马到成功, 轻笑:“他既是求安心,便给他一份安心罢。锦园虽好,却到底不如南边养人, 左右也被卸了差事,不如回南边老家去, 也正好带着娘子去拜祭祖先, 拜见祖母和父亲。”
蔺先生皱眉思量了一瞬:“如此也好。待公子回南, 京中再如何风起云涌也牵扯不到公子身上了。”
谢瑾年轻笑:“就是这么个理儿。”
说着, 谢瑾年手中墨玉马头轻点掌心, 笑道, “大好的时机, 那几个也别拖着了,着紧些动手罢。”
天塌下来,这位主儿也忘不了替他家小娘子出气的事儿。
蔺先生白了谢瑾年一眼, 漠然领命。
垂眸细盘算了一番所筹谋的大计,蔺先生问谢瑾年:“公子何日回南?”
谢瑾年略一思量,道:“待能起身了便回。”
蔺先生揪着胡子又是一番盘算,慢条斯理地道:“公子本就身有顽疾,此次重伤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安安分分地卧床静养,最快也要一月方能起身。”
说着,蔺先生像模像样地瞪了谢瑾年一眼:“奈何公子是个不安分的,才刚有了些精神,便从书斋挪回了怀瑾院,不巧怀瑾院里有个‘恶客’,累得公子很是受了些惊吓……”
蔺先生掐指算着京中诸般事务,“依我看,公子少说也得再卧床一两个月,方能下床行走。”
再卧床一两个月?
谢瑾年不咸不淡地瞥向蔺先生,慢吞吞地伸出手:“方才受了惊吓,心惊肉跳的,想是影响了脉象,劳烦先生再请一次脉。”
蔺先生揪着胡子盯谢瑾年放到脉枕上的腕子,慢吞吞地探出了干瘦的手指。
四根竹节似的手指在莹润的腕子上像模像样地按了一会子,蔺先生凝眉,煞有其事地苦思了片刻,讶然道:“公子脉象果然又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