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如今她跟她的病美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相处的还算不错。
静姝看着病美人手持缰绳,轻抚小马驹脖颈,心中仿佛揣了十八只小奶猫,当然也有不得不的感动:“夫君有心了。”
见小娘子跃跃欲试,恨不能立时上马跑上一圈。
谢瑾年轻笑着递出了缰绳。
这是匹小母马,且已是驯好了的,性情最是温顺不过,完全无需担心小娘子驾驭不了。
静姝倒是不怕这马性子烈。
她本身就是爱马之人,原本工作之余也常去俱乐部跑马放松。
接过缰绳,抚着小马驹耳后脖颈,跟小马驹贴了贴脸,静姝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小跑了几步,勒住缰绳,以马鞭指着远山问谢瑾年:“夫君,那边儿可能跑马?”
谢瑾年本还做好了教小娘子骑马的准备,却是没想到他的小娘子竟是如宝藏一般,又露出了一项当日所查资料里所没有的能耐。
展臂做了个请的手势,谢瑾年接过马奴递过来的缰绳,笑着道:“尽管跑,那边山头也是锦园的地界儿。”
一种植物。
原本以为土豪送给她的是一座花园子,没想到花园子还自带了一座山头。
这嫁给土豪,每天被如何给土豪回礼愁秃了头的酸爽,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唯有扬鞭跑马,以解心酸了。
既然知道前边山头是自家的,静姝再无顾忌,当即一夹马腹,骑着通体雪白的小马驹窜了出去。
谢瑾年看着小娘子迎风疾驰的背影轻笑了一声,亦是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谢瑾年的马亦是名驹,又是成年公马,不过须臾便追上了他的小娘子。
一黑一白两匹神骏宝马并驾齐驱,谢瑾年那匹黑马甚至歪头去蹭了蹭小马驹的脸颊。
谢瑾年看得一乐。
静姝却是白了谢瑾年一眼,旋即又颇为艳羡地盯着谢瑾年的马看。
谢瑾年莞尔:“娘子的小马驹长成了,不会比为夫这匹差到哪里去。”
静姝轻抚小马驹的脖颈。
她当然知道,照夜玉狮子嘛!今生有幸拥有一匹传说中的宝马,也算是穿到书中世界的一个额外惊喜了。
只是,静姝不死心地盯着谢瑾年的马:“小马驹成年还要好久。”不如成年马骑着爽啊!
谢瑾年摇头失笑,勒住缰绳,示意静姝下马。
静姝瞬间神采飞扬。
谢瑾年扶着静姝上了马,却是没有递给她缰绳,而是也翻身上了马。
本以为是单人自行车,结果成了双人的。
静姝有点郁闷,早知如此,还不如骑她的小马驹了。
只是既然上了贼船,后悔也无用,只能伸手去握住了缰绳。
谢瑾年略微松手把小娘子的手包在掌心,揽住小娘子的腰把人带进怀里,一夹马腹,催着神驹朝着山顶飞驰而去。
骏马奔驰。
两侧葱翠疾速倒退,春风带着草木气息扑面而至。
感受着如同飞翔一般的舒畅,看着巍峨远山朗阔长空,静姝穿书以来积郁于胸的不安、焦躁与无奈仿佛也随着耳畔的风消散,散进了这无尽春光里。
小娘子笑声阵阵,一声比一声畅快。
谢瑾年下巴搭在小娘子肩头,贴着耳朵笑问:“可畅快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随着风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静姝回头,看向谢瑾年,扬声道:“畅快!”
谢瑾年朗笑,扬鞭催马:“带娘子去看落日。”
座下神驹奔驰的速度霎时快了一倍。
柔和的春风扑在脸上,已然有些割脸,静姝不由回首看谢瑾年,她着实有些担心被刘太医断定有心疾的病美人受不住这般激烈的跑马。
然而,显然她是杞人忧天了。
直至骏马奔上山顶,病美人也未表现出什么不适来,甚至连咳嗽都没咳上一声。
落日即将没入天际,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层被染成了一片金红。
远处的山峦,倒悬的瀑布,嵌在山腰上的潭水,隐在山林里的黛瓦红墙,无不披上了落日洒下的纱衣,似是垂暮老者逐渐陷入沉眠,又似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徜徉在霞光里,编织着瑰丽盛景。
看着最后一抹余晖没入天际,天地逐渐陷入黑暗,静姝悠然长叹:“美!”
谢瑾年张开披风,从身后把小娘子裹进披风里:“娘子若是喜欢明日再带你来看。”
静姝身子后靠,偎进谢瑾年怀里,汲取着暖入心底的温度,懒懒地道:“看多了也没甚么意思,不如明日来看日出?”
日出也好,日落也罢。
总归是为了哄他的小娘子,谢瑾年再没有不应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场日出到底没能看成——在上山之前,静姝心血来潮要去看一眼澜沧江支流富春河上的云海奇观,然后,他们就在水面上捡了个娃娃,还是嗷嗷待哺的那种。
藤编的篮子里,铺着锦缎棉被,粉雕玉琢的小崽子窝在襁褓里,猫儿似的哭。
静姝见了,直道当爹妈的心狠:“这么可人疼的崽儿,竟然也舍得扔!”
静姝看见的是招人疼的崽儿。
谢瑾年看见的却是裹着崽儿的绫罗锦缎,以及在静姝抱起崽儿时,从襁褓里掉出来的那块玉!
这个崽儿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静姝没得着谢瑾年的回应,抱着崽儿转身去看谢瑾年。
却见病美人目光落在篮子里,眉心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姝顺着病美人的视线望过去,便见湘色锦被上躺着一块玉牌,那玉牌三寸长,寸半宽,上有繁复花纹似龙似蟒,绕着一个“澜”字。
静姝觉得这玉似曾相识,仿佛是在病美人身上见过一块差不多的,便猜想这玉大概是世家大族子弟的身份玉牌:“可怜见儿的,也不知这崽儿家里遭了什么难,竟舍得把他顺着水漂下来,好在是叫咱们遇着了,不然怕是得凶多吉少。”
谢瑾年垂下眼睑,没应声。
静姝总算是从崽儿身上分出点心神,发现了病美人的反常。
抬眼去望,便见病美人嘴角抿直,眉心微皱,浅淡的眸色里透着几分冷,显见并不怎么待见他们捡到的这个崽儿。
静姝紧了紧怀中猫儿似的哭唧唧的崽儿,凑近谢瑾年,捏住谢瑾年的袖子轻轻的摇:“夫君,这崽儿自澜沧江上来,贴身的玉牌上又有一个‘澜’字,咱们就给他取名澜沧如何?”
谢瑾年抬眼,不辨喜怒地看着静姝。
小娘子眉眼间拙劣地装着小心,一双素手紧紧地抱着襁褓,可见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养着这崽儿了。
他若是说不养这个崽儿,小娘子怕是不会依。
没见小娘子连名字都替崽儿起好了?
谢瑾年心中轻叹了一声,到底妥协在了小娘子那双灼灼目光里——麻烦便麻烦吧,左右不过是费些心思的事儿,总比哄恼了他的小娘子容易些。
浅淡的笑意重新爬上谢瑾年的眼尾唇角,谢瑾年抬手揉了把小娘子的头顶,轻声应了声:“好。”
听得这一声好,静姝瞬间眉开眼笑,指尖戳着小崽儿的脸颊,笑道:“呦,崽儿,你可是有名字的人了,谢澜沧,好不好听?”
这好不好听却是问谢瑾年的。
谢瑾年提起装崽儿的藤编的篮子,取出玉牌袖进袖子里,把篮子往河中一甩。
确认那空蓝子又顺着湍急的水流往下游飘去,谢瑾年转身看向他的小娘子,含笑道:“好听。”
细端量谢瑾年,见他眉宇间确实没有半分不悦,静姝稍松了口气,歉然道:“这日出怕是看不成了。”
谢瑾年轻笑:“娘子高兴便好。”
多了一个崽儿,不光是日出没看成,他们也不得不提早回了城。
*
离府五六日,又带了一个小崽儿回来。
甫一回府,静姝便带着小崽儿去荣华堂给谢夫人问安,也算是把小崽儿在谢家过个明路,此后奶妈、嬷嬷、丫鬟婆子还要准备起来。
当然,同行的还有谢瑾年。
荣华堂里,谢夫人正在东次间的矮炕上,揽着慧姐儿给慧姐儿讲古。
见得谢瑾年和静姝相携而至,谢夫人止住话音,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嘴:“不是说要多住上几日?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
给谢夫人问过安,静姝捏着谢瑾年的袖子轻轻的晃。
谢瑾年任小娘子拽着袖子摇,待看够小娘子难得的娇软,才不咸不淡地道:“京中有事,便先回来了。”
谢夫人方才那一问仿佛就是例行个公事,得了谢瑾年的回答,便揭过了这个话茬,也不去关心京中到底有什么事,只松开把心都飞出来的慧姐儿,笑着说了一句:“见着你们回来,这小妮子便又活了。”
谢瑾年探手拽住小炮弹似的冲向静姝的慧姐儿,笑着说了句:“你嫂嫂可禁不住你这般莽撞,仔细摔了你们两个。”
慧姐儿吐了下舌头,绞着帕子又恢复素日里怯怯懦懦的小模样。
静姝拽着慧姐儿的手,把慧姐儿拽到身边,轻轻抱了下,白谢瑾年:“你莫吓唬慧姐儿,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谢瑾年做了个告饶状,顽笑:“可见你们姑嫂最亲近,我里外里是个外人,便不在这儿耽搁你俩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