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颜听着他们的对话,立刻意识到逃离这里刻不容缓,不然就算不被他们吃了也会被活活累死的。
老大也觉得她不中用,但是这话不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抱起仍然气喘吁吁的何颜上了楼梯,斜眼瞥着左右脸和长毛,“明天就让你俩喷火去!”
左右脸和长毛好像很惊恐,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回到房间,老大把何颜放到她的“狗窝”里,自己则倒在床上开始认真翻看那本《训狗从入门到精通》。
疲乏的何颜很快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浑身肌肉都酸痛得不得了,她龇牙咧嘴地坐起身,回头看了眼老大。
老大闭着眼睛,《训狗从入门到精通》盖在胸前,很显然他睡着了。
睡着了!
何颜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回光返照般地来了精神。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
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朝房门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当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何颜突然想起每次老大他们开门,这门就会发出干涩的吱嘎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大还在睡着,于是两手扶住门身,像看视频时的0.05倍速一样,一点一点将门开启。
她屏气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越来越宽的门缝上了,当门缝目测可容她侧身通过的时候,她根本没犹豫,直接灵巧地钻了出去。
她弓着腰,两只眼睛如猫头鹰一般急速地搜寻着附近的可疑情况,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她走下楼梯,往西边走,那有一扇大铁门,可以通往外界,那是她生的希望。
何颜一鼓作气跑过去,顾不上胳膊腿的酸痛,浑身发力,推开了大门。
大门的响动比那房门还大,但她管不了那些了,一个箭步冲向门外浓浓的夜色中。
第六章
没跑几步,何颜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阴风吹得直打哆嗦。
没想到外面这么冷啊!
她抬头一看,天上的流云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匍匐在月亮之上。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月亮可真大,像个圆滚滚的脸盆挂在天上。月亮被薄厚不一的云层断断续续遮挡,光亮时而清晰,时而稀薄。她借着朦胧月色,看到远处似乎有一片低矮住宅的轮廓,像乡镇街道或村落那样的规模,但都乌漆墨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那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等天亮后再寻个交通工具,机动车最好,摩托也行,实在不行就自行车,或者弄几只哈士奇拉车也能将就一下。
何颜一边琢磨着,一边用哼歌的方式给自己壮胆,然后调动起臀大肌、股四头肌和腓肠肌,甩开膀子冲向前方不远的一片……草场。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小颜颜我好喜欢……”
这黑灯瞎火的,她也不太确定,大概是草场吧,反正植物长得挺高的,能没腰。
其实她也不想走那里,毕竟有草的地方就有虫子,她最怕虫子了,小时候那个同桌混小子往她文具盒里放的那只指头粗的绿油油大肉虫她每次想起都汗毛直立。可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想去那边的“屋群”就得这么走。
转眼间她已经跑进了草丛中,她觉得这个高度只要自己猫着腰应该就不会有人发现她了。
可是跑着跑着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这身边的草好像有刺,扎得身上生疼,而且脚下黏糊糊的,很沾脚,鞋子很快就离她而去,而当脚掌也深陷其中的时候这草场她才跑了不到三分之一。
脚陷在里面,拔不出来,越动陷得越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沼泽地?
糟了!
何颜无助地愣在原地,顾不上疼痛,两手死死地各抓住一捆草。
眼看没到大腿了,再这么下去非溺死在里面不可。
何颜抬头看向躲在薄纱云层后面的一轮圆月,无助地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救——命——啊!”
喉咙都快喊破了,也没人理她。
此时屁股已经陷进泥里了,眼看就要没过腰,她浑身肌肉紧绷着,不敢做多余动作,死亡近在眼前,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我好命苦哦!”她仰天长啸,“我不要就这样死去!”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阵令人汗毛直立的笑声,“嘿嘿嘿。”
“谁?是谁在这里?帮我个忙好吗?救我出去。”她的声音颤抖,祈求着千万不要遇人不淑。
一阵细碎的响动,一个身影站在她的身后,何颜扭身一看,好像是长毛。
“长毛?是你吗?”
长毛绕到她身前,“你说的很对,就是我。”
何颜好奇,这家伙怎么没陷进来?他那么大的体格子,不是应该陷得更快吗?
“嘿嘿嘿。”长毛越走越近,探身向前,“味道真棒!”
何颜立刻想起之前的遭遇,这个长毛是鼓动过左右脸吃自己的,那么现在,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不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愿吗?
“你要干嘛?”她明知故问,又赶紧换了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想逃跑是吧?结果陷在这死人沼里了。”
“死人沼?”何颜感觉自己又下陷了几寸。
“没错,”长毛蹲下身,在地里挖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捧出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递给何颜看,“瞧瞧这是什么?”
何颜被呛得指捏鼻,眯缝着眼睛隐约看出那是个人的头盖骨,两个空洞的眼眶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尖叫出声,眼泪鼻涕横流。
长毛好像很兴奋,开始给她科普,“这死人沼是专门种植血草的地方,而人骨和腐肉是最好的养料,你说你是想给血草当养料呢,还是想给我打打牙祭呢?”
意思就是横竖都是死呗?
“你不能吃我,你们老大警告过你,不许伤害我。”她提醒他。
“你现在死了,谁又会知道呢?”长毛丢掉头盖骨,探身得意地问。
何颜命令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要靠智取!
“长毛,你不就是想吃人吗?”她说。
“废话。”
“那你是想吃我一个,还是想吃一群人啊?”
“一群人?”他迟疑了,“哪儿来的一群人?”
“嗯,老人小孩,男的女的,青年壮年都有。”
“在哪儿啊?”长毛显得很兴奋。
“你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别跟我讲条件!”长毛压低声音恐吓。
“那你吃了我吧!”何颜堵上了性命,牢牢地闭上眼睛。
数秒钟后,长毛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何颜眼珠子一转说,“你想想我是怎么被抓住的?我当时在车里对吧?我开车来这儿是给我那群伙伴找食物的,他们可都等着我呢。”
“我救你出去你就告诉我?”长毛狐疑地问。
“当然。”
长毛开始寻思,“嗯……你是人类,人类很狡猾的。”
“谁说的?我们人类很讲义气的。”
“我呸!”长毛不屑地啐了一口。
“就算我不讲义气又能怎么样?你看看我,一个弱女子,你是怕把我救出去打不过我吗?”
长毛又琢磨了一会儿,何颜都快没到胸脯了,她有些呼吸困难,而且这里面的气味儿实在难闻,因此没好气儿地抱怨,“你能不能沙楞点儿?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救就救,不救就吃!”长毛这性子要是在何颜手下工作,非让她挤兑死不可。
长毛终于做出决定,他拉着何颜的胳膊,像拔萝卜似的把她从泥里□□,又像拖水泥袋一样将她拖到岸上。
何颜终于脱离苦海,她躺在硬实的土壤上,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
“我救你了,你说吧,说不出来我就吃了你。”
何颜余光看了眼曾经囚禁了自己的大厂房,大概一百米,或五十米的距离,还是可以搏一把的。
她撑地随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站起身的工夫,猛地朝长毛头上砸去。
钝重的声响过后,长毛发出了一声低吟,何颜发现这一击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她不敢耽搁,拔腿就跑,只是身上的泥汤像蜘蛛结的网,把她捆得行动不便。她趔趄着,蹦跶着,朝着不远处的那幢巨大狰狞的黑色建筑靠近。
“救命!老大救命!”情急之下,她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此时应该还在床上睡得香甜,要是知道她逃跑了……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再不堪难道还有身后那家伙不堪吗?
长毛呼哧呼哧地朝这边追来,没几步就追上了,与此同时,何颜面前猛地出现一个人,她没来得及躲闪,撞到了那人的身上。
“哎呦!”她头晕眼花,差点摔在地上,幸好被那人扶住。她揉着酸痛的鼻子抬起头,老大的脸被月光映衬得皎洁如玉,他两只眼睛盯着长毛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长毛吓坏了,感觉自己要遭殃,也不敢说话,在那嗯嗯啊啊地想着说辞。
何颜迅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跟老大实话实说自己想逃跑那无异于找死,但如果跟他说是长毛追杀自己的话长毛肯定会辩解,双方各执一词,不过无论怎样,长毛也不可能进屋偷人,所以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老大不是傻子,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她的心思了。既然这样,那倒不如……互相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