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这处大空间里一扇能看向户外的窗户都没有,照明全靠蜡烛,何颜在墙壁上搜寻,终于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窗户,而是所有的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
一股难闻的霉味儿钻进她的鼻腔,何颜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墨绿色环形垫子,无论怎么看都像大号的狗窝。
她挠头,难道自己是被……绑架啦?
不对。
何颜猛地回忆起之前的那一幕,她记得大雨天,自己开车,莫名其妙来到了一处荒凉之地,接着……
“啊!”她惊叫了一声,不敢再回忆了。
然而回忆才不会说停就停,那些狰狞的、丑陋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森面孔就那么黏糊糊地浮现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何颜闭着眼睛,双手插进细密的发丝里,试着安抚自己的情绪。
“我到底在哪儿?是做梦吗?不,不可能是梦,不然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出于恐惧,何颜一个箭步冲向那张硕大陈旧的沙发,嗖地一下,钻到了下面的缝隙里。
几秒钟后,那两扇雕花木门被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皮鞋是磨砂面的,样式倒没什么特别,就好像那种穿了很久但质量很好的鞋子,泛着古董般的光泽。
那双鞋定在原地好一会儿,何颜听到那人小声嘀咕,“人呢?”
他是在找我吗?她想,随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咽了口唾沫。
那人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何颜竖起耳朵听。
是什么声音?他在干什么?
“明明味道就在这里啊。”那人继续嘀咕。
何颜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刚刚的声音是他在……嗅。
何颜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同时心道:什么样的人才会通过嗅觉找人啊?太可怕了吧!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那人好像锁定了她的位置,双脚朝她这边迈步,走到沙发旁停下。紧接着,何颜看到一双手拄在地上,那像极了自己平时趴在地上找东西的动作。
可是那双手,骨骼筋肉分明,吓人得要命,就像枯树枝一样,嶙峋得暗淡而纤长。
何颜突然意识到接下来自己即将会看到什么了,她浑身颤抖,感觉随时都会挤出几滴尿来。
数秒钟后,如她所愿,沙发下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张脸,但她没猜到的是,那张脸是属于人类的,而且还出乎意料得好看。
这……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何颜抖得更厉害了。
“你果然在这儿。”那人说。
从表情上来分析,他并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惊喜。
“你不可以乱跑,会很危险的。我的上一只宠物就是爬到沙发下面被活活压死的。”
什么?上一只宠物?被压死的?
难道这家伙还养狗养猫吗?这是什么闲情逸致啊!
那人拍着地板发出命令,“出来。”
何颜眼睛都不敢眨,颤抖着摇摇头。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快出来啊。”他再次拍击地板。
何颜继续摇头。
“不要像其他人类那样多疑,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就一定不会。”那人好像失去了耐性,直接把手伸进沙发底下,拖着何颜的腿把她拽了出来。
他像抱爱犬一样把她抱在怀里,他个子高高的,所以显得她更加娇小,果真像个宠物一样。
“抖得这么厉害?”他蹙眉,飘逸的双眸与她对视着,有几分关切,也有几分好奇,整张脸写满了冷峻,却并不是苦大仇深的冷峻,而是与世无争,不喜不悲的那种淡漠之感。
他长得可真好看。
何颜心中感慨,随即开始谴责自己,天啊,都什么时候了,我在想什么?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大怪物啊,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顺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往下看到脖颈就开始不对劲儿了,脖颈下方分明是干尸的样子,筋肉像被烘干了一样紧贴着骨架,恐怖至极。
何颜别开目光不敢看他,虽然发抖,但因为实力悬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只能任凭他抱着。
那人像安抚她一般躺到床上,把她夹在腋下,手不停地在她身上像摸狗一样,温柔地,力道均匀地摩挲。
他身上一股腐朽的味道,好像那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很久都没洗过了,何颜皱着眉头忍受着那种呛脑仁儿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家伙不会对我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吧?何颜仍在抖动。
情急之下她开始闭上眼睛装睡,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等遇到合适的时机再溜之大吉。
这里没有钟表,也看不出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度日如年般地感觉过了好长时间,才敢眯缝起眼睛看一眼那人,只见他好像睡着了,眼睛闭着,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踏实地盖在下眼睑上,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恬静之美。
该死,我又再胡思乱想什么?
何颜收起自己疯狂的想法,开始踏踏实实地预谋逃跑计划。
床距离门大概十米远,按十步来计算,以她现在落枕的情况来看最快也要三五秒到达,如果拼速度跑过去,那必然会吵醒床上的这位,他的大长腿想追上自己还不是秒秒钟的事儿?
不行,绝不能打草惊蛇。
何颜看了眼他,还在睡着,手掌仍盖在她的身上,使她行动受阻。
她原地翻动身体,他感受到了她的蠕动,也跟着翻了个身,这下可好,束缚从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她被他抱在怀里,就像个娃娃一样,不仅逃跑计划变得难上加难,而且胸口还很有压迫感,让她呼吸不畅,只得大口大口地喘气。
逃跑A计划失败。
当那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怀里的“宠物”,此时的何颜已经因为拼命地用口鼻呼吸而极度口干舌燥,双唇干燥得像蛇蜕掉的皮一样,皱裂着。
那人起身下床,朝门口走去。
太好了,等他走了我就逃跑!
何颜双手攥紧小拳拳,期待着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是那人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何颜。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还会乱跑的。”
说完他又朝她这边走过来,在屋子的一角拖出一个大铁笼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搬到屋子中央,把何颜抱到里面,锁好。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走了。
何颜看着这大号鸟笼一样的“监狱”万念俱灰,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她的眼前,摆放着两个大碗,像猫狗专用的那种饭盆,一个里面放满了饼干,另一个里面是水。
这一刻,何颜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她看着眼前的情景没控制住,大哭了起来,可是因为身体缺水,哭了半天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
“我何颜上学时候是三好学生,参加工作是优秀个人,我拼成了出版公司的总编,我这么努力为的就是扬眉吐气,可现在呢?这是什么鬼啊!”
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此情此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就好像满载着劳动成果的电脑突然被格式化了一般,再次开机,一切不止归零,准确地说是负值起步,眼前是宠物专用三件套——铁笼、饭盆和水盆。
这要是放在从前,何颜一定会勃然大怒,再打电话把有关部门投诉个遍,可是现在,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说起来固然慷慨激昂,但使用它也是要分场合的,例如现在,就很不适合。
何颜探身把水盆端起来,她实在是太渴了,渴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渴得无法拒绝容器的造型和顾不上思考它曾经装过什么东西,渴得顾不上脸面、尊严等这些她曾无比在意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忍受屈辱般地大口大口地把盆里的水一饮而尽。
第三章
被关在铁笼子的时间里,何颜开始尝试思考逃跑计划B。
对于强势惯了的何颜来说,承认自己被怪物当成了宠物是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还记得曾经一位室友临时有事让她帮忙照看几天宠物狗,何颜把狗关在笼子里,她坐在笼子外面对那只造型乖巧的贵宾犬说,“你看你多幸福啊,有自己的小房子,粮食和水不断供应,也不用自己拼搏赚钱,只管混吃等死就好了,这样的生活可真让人羡慕啊。”
现在她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失去自由远比失去生命更可怕。
然而,以现在的处境去回忆曾经的那些事情毫无意义,事实上,身处这种摸不着头脑的险境中,之前的人生就好像离她远去了一般成为了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幻境。她想要把这离奇的遭遇搞清楚就得先逃出去,而想要逃出去则必须有勇有谋,等待时机。
“我保证老大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什么声音?
何颜浑身肌肉一紧,撑地蹲下,蜷缩在笼子一角,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
是谁在说话?
另一个声音说,“待在门口,给我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