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林对她道:“有案子时,你会去顺天府衙一共审查。肖五跟随你,有事你叫他跑腿。”
“知道了,大人!”柳芸拱手。
朱守林后悔了,不应该让她干这差事。应天府权贵太多,一名从三品,在外是能压住地方官员,回了应天府那就什么也不是。加之她又是名女子,太不安全了。
可现在让她不干还不成,早早就报了皇上知晓,皇上也批复同意了。这要不干,可就是欺君大罪。他只有以后再想办法让她离开此处。
来刑部点卯的徐增寿,跑到了只隔了一条胡同的锦衣卫处。他来寻朱守林,见柳芸也在,他笑着道:“柳同知,开始点卯了?害不害怕?”
柳芸冲他拱手行礼:“徐大人,为了生活,再害怕的事也要做。”
徐增寿见室内就他们四人,他轻声道:“赶紧嫁人,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
柳芸呵呵笑道:“我可没那么好的命。”柳芸在心里想,最不靠谱的事就是吃男人的饭,若是某一天停了你的食,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增寿见朱守林一直看着窗外,他说:“外面有什么可看的。老爷子叫我通知你,今夜去家里用食,我们下午一块回去。”
朱守林点点头,没说话。柳芸心里乱了,原来,他与徐家走得如此近。
案子就要来了^_^
第75章 杀兄(一)
徐增寿冲柳芸道:“有空咱们聚一处喝酒,去守林那里,又没人管着,放开了喝。”
柳芸道:“好,找个沐休的时间。”
徐增寿拉着朱守林走出了侦刑部,留下柳芸看着他们的背景发呆。肖五道:“主人,你坐下休息会,我就在旁边,有事你叫我。”
肖五坐在角落的位置,打起了盹。柳芸坐在桌前,展开纸,拿起毛笔沾了一点墨汁,慢慢在纸上写着:何为深情?早春夏日暮春秋!可否具体?清晨午后深夜里!可否再具体?我在想你!
她看了看字体比过去工整许多。再读读几句对白,她叹息了一声,将写的字连同自己的胡思乱想一同压在纸下。她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默默抄着心经,然后告诉自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柳芸练了两页字,一名著黑衣的衙役走了进来。他拱了拱手道:“柳大人,顺天府衙程大人请大人去一趟。”
柳芸问:“何事?”
“有一件杀兄案,一年来凶手时认罪又反供,反复数次,至今无法定案。”
柳芸站了起来,将东西整理了一下,她叫上肖五,随着那名衙役走出了锦衣卫。衙役走到洪武门的角落马棚处,解下一匹马先行而去。
柳芸问:“远不远?”
“半个时辰。”
柳芸抚了一下额:这样靠脚走,得耽误多少事。
“看能不能寻到辆马车。”肖五四下张望。
朱守林待徐增寿离开后,进了柳芸的侦刑室。他在桌前拿起她写的字看着,点点头:进步很大,有悟性。他再往下一翻便见了那一页写着我在想你的字,不是诗不是词,对白直接而深情。他将纸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肖五没寻到马车,柳芸走路匆匆赶到顺天府衙,程大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肖五悄悄提示柳芸道:“他是三品官,主人要自称下官。”
柳芸拱手向程大人行礼:“程大人,下官来晚了。”
程大人嘴里客气地道:“无妨,柳大人。咱们有的是时间。”眼里透出不屑的神色。
柳芸见此,告诉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此人心口不一,城府颇深。
“柳大人请坐。”
“谢谢程大人赐座。”柳芸在下首轻轻坐了下来。
柳芸拱拱手道:“程大人,请问案子是什么情况?”
程大人慢慢将案子道来:“上元县有一户人家姓沈,家有兄弟二人,二人不为同母所生,因此自小关系就差。一年前的一天,沈父整五旬寿酒,家里来客众多。沈父让兄弟二人接待客人,怎么也寻不到大儿子,他在家中突然失踪了。
第二日,沈父去牛棚捞干草喂牛,他看见大儿子被人杀后用干草掩盖着尸体。报案后,经查询兄弟二人关系不睦,时有吵架甚至动手。其父也认为,小儿子有杀兄动机,杀了兄长,他可得全部家产。
本官认为弟弟沈二有杀兄动机:一,两弟二人关系从小不睦;二,弟杀兄后可独吞家产。
府衙将他抓捕归案,他并不认罪,严刑拷打下他又招了供。哪知复审时,他又翻供。一年来他就如此这般招了又翻,翻了又招,实无办法最后定罪。
这快到秋后问斩的时日,案子还无法定下。姑而请来锦衣卫一同审此案,尽快定下。”
柳芸问:“死者是被何凶器所杀?”
“被牛棚里捆干草的麻绳所勒死。”
柳芸沉默着想此案。程大人沉默等着,他对面前这些身材瘦小的小白脸没报什么希望。锦衣卫是由圣上直管,谁知道面前此人有何关系,得罪不起,就敬而远之。
柳芸想了一会拱手道:“大人,下官想见见疑犯。”
“行,本官让郭七带你去监狱见人犯。”程大人冲外扬声喊道:“郭七,带柳大人去牢里见沈二。”
一名衙役打扮的男子应声入内,他拱手道:“是,大人。”
柳芸站起来行礼:“下官先告退。”
程大人端茶嗯了一声。
郭七佩着一把刀,走起路来挺胸抬头,颇有些官差的气势。柳芸与肖五跟在他身后,三人往应天府衙后院的监狱行去。
走到一处灰砖黑瓦房,郭七在外喊了一声:“开门,大人查看犯人。”一名灰衣狱卒跑着来将门打开。他恭敬地行礼:“各位大人,又来查杀兄那位人犯?”
郭七道:“是的。”
“哎哟,赶紧将他该杀,杀!谁刮,刮!小的在此多年,从没见过哪个人犯如他这般折腾,闹得我们日夜不得安宁。”
三人都不吭声,默默向牢里走去。进了大门后,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透过木柱子可看见每间房里的犯人戴着铁锁链,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
监牢阴暗潮湿,汗味、尿味、腐臭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处,让人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柳芸从怀里掏出手帕将鼻子捂住。
他们走到牢里最后一间房,见一名浑身是伤的男子,躺在地上哼哼叫个不停。郭七叫道:“沈二起来,有大人见你。”
那名男子闻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扑到木栏边,双手紧紧握着木栏,哀嚎道:“大人,草民真的没杀兄呀,冤枉呀。”
柳芸见他披头散发,全身被打得皮开肉绽,散身上下都是伤。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绝望和不甘心。
柳芸放下手,开口问:“你是沈二?”
“回大人,草民是沈二。”
“你说说你父亲寿辰那日的事,越详细越好。”
沈二开口慢慢讲道:“那日早食后家里便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都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之前父亲就交待兄长与草民各管其事。兄长负责席座、后厨、接收贺礼。草民负责接客,安客,跑腿。
后厨请的有两名厨子,母亲与长嫂打杂。开席时还见着长兄在忙来忙去,宴席中途父亲叫我们俩兄弟给客人敬酒,我四处没寻着长兄。直到客散,也没见长兄出现。父亲还暗自生气,怪他此时离开,还不打声招呼。兄长一夜没归,全家都不知他去了何处。第二日早上,父亲抱草喂牛才发现,兄长被人勒死在牛棚里。
大人,相信草民,草民真的没有杀兄呀。平时,草民是与他关系不睦,时有争吵。但他是我的兄长,我们骨血相连,我怎么可能做出杀兄长的畜生不如之举来?……”
第76章 杀兄(二)
柳芸见他述事清楚,眼神并无躲闪,神情不似作假。心里想着,他虽然有杀兄的动机,但是杀兄的时机并不对。他想杀兄得家财,何必选在众目睽睽之下,青天白日所为?那么多客人在他家,在牛棚这个地方杀兄,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柳芸问:“你知晓兄长有无仇人?”
沈二摇头:“兄长没有仇人,他与人关系都好,只与我时有争吵。说来,还是我平日里任性妄为。从小我俩争吵动手,父亲都帮着我教训兄长,时间一长,兄长不满,兄弟关系就越来越恶劣。唉,我好后悔呀,真不应该那么对兄长……”
柳芸摇头,一人死一人入狱才换来此悔恨,代价实在太大。
柳芸问:“你看见席座上中途有人离开吗?”
他想了想:“人太多,记不得了。”
柳芸想,此案还得要去现场,问问其他在场的人。事情已过了一年,想查到蛛丝马迹实在困难重重。
她开口对沈二道:“你在此安静一些,不要吵得大家不得安宁。本官会去你家里再寻真相。”
沈二扑通就跪了下来:“大人,救救草民。”
柳芸转身带着肖五离开,郭七跟随其后。出了监狱后,柳芸在外深深吸了几口空气,将肚内的污浊之气吐了出来。
她转头问郭七:“沈二家远是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