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也不问为什么,只是道好。
谢棠被自家儿子的乖给感动了,给自家儿子倒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处理信件和事务。而谢涟则是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当看到周亚夫的时候,谢涟皱了皱眉。没过多大会儿,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而谢棠则是看着京中和边境的来信,脑中是一张又一张的关系网图。
时间过去的飞快,谢棠正在写着给文北词的信件。却听到谢涟又轻又软的声音喊他:“阿爹,我写完了。”
谢棠回过神来,从谢涟手中接过那几张宣纸。
谢涟年纪小,字迹还看不出来个人的风格和风骨出来,却也是写得横平竖直,干净整齐。
——绛侯周勃,初不过织苇之人,起自陇亩。后也不过勇士材官,追随高祖。凭战功封侯。论才华不及萧何,张良;论智谋不及陈平;论作战兵法亦然不如韩信。然能够凭借功臣之身,历汉初,吕后之乱。至文帝登基,官至丞相之高,而得善终者,唯周勃一人也。
英雄不论出身,而其审时度势,善于结交,谋事周密,少有人及。
然其子周亚夫,兵分细柳,武功兵法少有人及。然其不能和光同尘,亦然少有谋划隐忍。平素骄狂。为害一家一族,是为亚夫也。可见积世之家,必后继有人,后继者当谨慎谋思。若想肆意行事,不为霍光桓温、阿瞒司马;则必为王导、谢安之类方能为也。
谢棠把两张宣旨扣在了桌上,看着自家乖巧可爱的儿子。笑眯眯的上去掐了掐自家儿子的脸。
本来还为平儿平素的温软良善而担忧,没想到这孩子竟和他一样,都是个芝麻馅儿的。
如此,他也能放心许多。
也对,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前两年朝里又有那么多的波澜,平儿是长子嫡孙,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只不过……看着自家儿子因为自己掐了脸厚有些气恼的小表情,他心里一软,还是苦了这孩子了。
只是,这是平儿应当承担的责任。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对不起。”谢棠道。
“哎呀,阿爹。”谢涟突然笑了“你道什么歉啊?我逗你呢,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谢棠也笑了,然后起身拿了一封信件给谢涟:“今天看完这个,然后就去睡觉。”
谢涟到了声好,然后接过那信件后坐到自己的小椅子上面去了。
而谢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则和谢迁一起去了城外南郊的小园林里,和众位大儒一起批复那些考卷。
谢棠拎出了那位徐家七公子的卷子,只见上面写着那位七公子的名字,徐驿梨。
列圣仁恩深雨露,中兴赦令疾风雷。
悬知寒食朝陵使,驿路梨花处处开。
果然是个好名字。
——为生民立命,不惧死生,不畏君上,一心为民,一心实务。传圣人之学,不解百姓之忧,安如绍兴师爷,市井屠猪沽酒之徒耶?
“祖父。”谢棠开口道。
众人看过来,谢迁问他:“怎么了?”
谢棠道:“祖父,我要收徒了。”
是收徒,而不是门生。
谢迁问他道:“是哪家的孩子,还是哪个有才华的寒门?”
谢棠把手里的卷子给他:“是这个孩子,大概也就比平儿大上两岁。”
谢迁随意地道:“徐家的七公子?他们家家风不错。不过你这收弟子,可是入室弟子,是要把人家孩子一直带着的。如今在江南还好,到时候你回京的时候,人家孩子还跟着你进京?”
谢棠却耍起了无赖:“到时候的事情,就要到时候再说。现在我就不管了。”
姬苇州笑道:“有几分我的风范,不如来做我的弟子。”
谢迁道:“姬先生可莫要哄我这个孙儿了,他已经够无法无天的了。”
可不是,想要重塑董仲舒先生的儒学,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的秩序,怎么说都当得上无法无天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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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五月初五这一日, 明谨书院正式开山讲学。
书院收进去的弟子很少,只有一百余人。若是有有心人仔细调查之后,一定会发现,这家书院里面高门子弟, 寒门子弟, 文臣武勋后代都有。而且三者的比例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除此之外, 这一百余人, 每个人都十分有真材实料,而且品性俱佳。不但人品贵重,也做的一手锦绣文章。
谢迁收了十五人教导。他收的这十五人,都是寒门子弟和谢家盟友家的子孙。很明显, 他是为了谢家培养人才, 不出意料的话,这些人未来都会成为谢氏门人。
其余大儒也纷纷收了弟子,既是为了传授学说,也是为了给自家拉拢人才。
而谢棠却没有多收弟子, 他只收了徐驿梨一个人,而且是入室弟子, 实打实的师生关系,是要敬茶磕头的。
“学生给老师敬茶。”徐驿梨在谢家的书房里, 跪在地上给谢棠奉茶。
谢棠接过之后喝了一口,然后让徐驿梨起来。
他从锦盒里拿出一块翡翠玉牌。那玉牌雕刻着镂空的鲲鹏, 在牌子的角落里,刻着小小的一个棠字。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谢棠道。“这个也是你是我的弟子的见证。日后你行走在外,我的门人见了后,会给你行些方便。”
徐驿梨接过拿玉牌。他没有说这礼物太过贵重自己不能接,也没有向谢棠推拒。只是静静地接过玉牌, 然后道一声谢过老师。
谢棠爱他这种坦荡的风气,但又不想自己的学生真的那么宁折不弯。毕竟过刚易折,行走在红尘里,还是和光同尘些容易渡世。
“有时候,人也应该学会和光同尘。”谢棠提点他道。
徐驿梨忽然露出了一抹小小的又调皮的笑,他道:“学生知道。学生知道老师与世人不同,才会如此随意自在。”
谢棠哑然失笑。
这年头的孩子都怎么了?先有一个自家的平儿,如今又有了一个徐驿梨。
都跟成精了似的。
自己真是想多了。什么宁折不弯,这马屁拍地还是很成功大的。
“好吧。”谢棠道。“你这个徒弟很成功。虽然你和你的文章不太一样。但我不得不说,你成功的讨好到我了。”
徐驿梨露出了和谢涟一样温软和善的笑。
明谨书院每六天休沐一天。在教学的六天里,有三天时间,是书院里的学生们跟着各自的老师学习科举八股之道。两天用来学习六艺之道,百家学说。余下一天,明谨书院开讲坛,遵圣人有教无类之言,纵贩夫走卒,亦然可以前来听学。
大儒讲学,平素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竟然可以每七日听到一次。一时之间,明谨书院名声大噪。而主办书院的谢家,在江南本就不错的名声更是上了一层楼。
而谢迁,谢棠和众位大儒,也把他们那超前的思想,潜移默化地传达给学生。
谢棠教导徐驿梨时也带着自家儿子,毕竟谢涟也没有比徐驿梨小多少。这两个人在一起,正好让彼此都有点压力,好良性竞争。
而且这两个芝麻馅儿的,想来也会交流的很好。成为十分不错的朋友。
京中形式仍旧十分糟糕,皇帝不但肆意妄为,经常搬出宫去,带着钱宁和江彬等人一起去豹房和行宫住。
这都不算刺激的,从京中传过来的最新消息里,说的是皇帝直接去了大同军镇。
老师让蒋储师兄和梁冕师兄拦着皇帝,却是功亏一篑。此时朱厚照已经住到了大同都督府里。据暗卫打探过来的消息是,皇帝在大同无法无天,行欢作乐,正经事半件没做。
“陛下越发肆意,李阁老已经被气病了。”
谢棠听沈群和他说话,心里想着,老师明哲保身,想来已经是失望透顶了。
“给京中写信,让科道的人给陛下上书。”谢棠道。
“说什么?”冷九郎手执墨笔,等待帮谢棠起草书信。
“就说太后生辰将近,陛下仁孝,应回京为太后过千秋节。”
“好。”冷九郎应了一声,开始在素宣之上笔走游龙。
而沈群则道:“明公明年就要出孝了。也该给陛下上几道请安折子。”
皇帝记着明公,明公回去之后的位置才能更高。而且由京中催着请回去和自己上折子请官,体面也是不同。
谢棠道:“好,我知道了。”
转眼间,便到了明年春日。
此时,明谨书院的影响力已经从江浙去扩展到整个南方,这些士子多数投于谢家门下。除此之外,谢棠也快到了出孝的时间。
而谢棠也是遵照沈群的建议,早早地往京城送去了请安折子。为了防止折子被人压下,他的折子都是直接通过张永和魏彬往上传达。
这一边,谢家刚刚脱下丧衣,换上华服,举办宴会招待宾客。示意谢家出丧。那一边,京城的圣旨也被传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