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何赵朝身边几个少年挑眉看了眼,身形矫捷就像猴子般爬上了树。
他们几个上去,其他人自然也就放弃了想法。
曲清眠站在树荫底下,江柳歆就在不远处看着,很想过去搭话,但看到那张冷白淡漠的脸,之前几次碰壁的经历又叫她按捺住。
只是看着,少女的心思就在不断飞扬。
虽然总是影子般没有声息,却还是叫看过的人再也放不下那张脸,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呢?
况且他聪慧不说,性子比同龄人要沉静多了,不像何赵他们,都多大人了,还爬树摘果子。
江柳歆将嫌弃的目光投到枇杷树上,就见一个橙黄的枇杷果子被抛出来,直接砸向另一边的曲清眠。
她当即想出声提醒,却发现第二个、第三个……
树上那几个少年摘了枇杷果,根本不是来吃,就跟打靶子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朝曲清眠掷去。
抛掷加上了力道,砸在身上有些许痛感。
曲清眠抬头看过去,冷淡眉眼间覆上层伺机而动的凶戾寒霜。
江柳歆吓得咽了咽口水,想说的话都忘了说,那日被看一眼就浑身冰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觉得他像一只极其危险的野兽,平常收起爪牙漫不经心,一旦招惹,能瞬息扑过去杀死对方。
江柳歆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
一个很少见到死亡,即便见,也是正常生老病死,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少女,甚至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太荒谬。
然而下一瞬,他动了。
那是什么样的速度。
江柳歆只觉得还没看清,人就已经越过一段距离,倏地上了树。
“啊——”
几道身影纷纷坠树,摔在地上发出痛呼。
少年蹲身在树干间,阳光透过枝叶,那张脸在光影下晦暗不明,垂眼盯着躺到地上的何赵几人。
何赵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蒙圈的。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第17章
曲清眠垂眼看着从地上挣扎爬起的几个少年,冷漠的如同在看草芥。
如果是在重生之前,他刚才就不只是将人推下来,而是直接扯断他们的脖子。
人命在他眼中,和鸡鸭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何赵快气炸了。
他爬的最高,摔得最狠,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屁股和腿有些痛,再就是手被划拉了一道小口子。
可以说伤害算不得大,但羞辱性极强。
在学堂所有人面前,他们几个挑衅,结果连对方动作都没看清,就被推下来摔个四脚朝天。
这狼狈,是何赵打小纵横瑶水镇街头巷尾从未有过的。
反应过来后,他当即腾一下站起身,气势汹汹就想爬上树把居高临下俯视的人给拽下,狠狠揍上一顿!
夫子走出来,正看到何赵面露狰狞的爬树,严厉呵斥道:“你们在闹什么!”
最后何赵几个人被罚了,罚抄诗文。
对他们来说,这比挨板子还要难受,而更气愤的,是曲清眠屁事没有,夫子不仅没有责问,还关切的问上一句,没事吧?
就好像他们欺负了他一样。
是,的确是打算欺负,但这不是没成功,还反被推得摔下树了吗?
凭什么就只罚他们几个,这一点都不公平!
何赵愤愤,对曲清眠愈发怨念横生。
他们就跪在外面石桌上抄写诗文,又热又闷,还抄得头昏,趁夫子没注意的空档,几人眼神交汇,相互间心领神会。
那小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傍晚下学的时候,夫子叮嘱:“再过三日,有一堂小测,就测这段时间你们学的如何,回去之后,没有把握的人要抓紧,多抽出时间来温习。”
听到小测,顿时哀嚎一片。
陈三石愁到挠头,“都说我不是念书的料了,家里非要我来,来就来吧,我识识字,能算账就行,怎么这不光得背书,还要小测啊。”
抱怨完,看一眼身边将书收进布袋子,平静无波的曲清眠,陈三石再次感慨,“要是能把曲兄的聪慧分给我十分之一,就好了。”
他抱怨归抱怨,同样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了点灯夜读,也压根没指望从不接话的少年会答复。
然而出乎意料的,身边的人走出去时丢下句清冷的话,“把聪慧分给你,也只会排异。”
陈三石惊了!
他这个高冷同桌竟然接话茬了?!
激动的神色一瞬间出现在那张黝黑却也清俊的脸上,然而不等他咧开嘴笑,突然反应过来,曲兄刚才说的什么?
排异?
这是个什么新词,他竟从未听过。
是在夸他吧,是吧?
曲清眠走出学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所有的语言能力,都是上一世,跟桑荔学的。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得。
尽管如今看过这般多书,跟着燕秋远还有夫子习得许多,也刻意想要替换掉或是掩埋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
但在某些时候,依旧会冷不丁的冒出来。
她的说话用词,有很多和旁人都不太一样。
傍晚残存的热浪侵袭,少年随着人群往外走,当他站定在私塾门口,等待桑荔来接的时候,几个神色不善的少年将他围了起来。
是何赵那帮人。
“小子,下午的时候很狂啊。”
“是要我们动手拖着你走,还是识趣一点跟着我们走?”
“也不用怕,就是教教你,往后见到我们,该做什么。”
正是下学的时候,私塾很多孩子往外走都注意到门口这一幕。
瑶水镇不大,像何赵又是打小就浑,欺负过很多人,基本上都识得他。
瞧这架势,大家都了然,这是又有人要挨揍了,纷纷目露同情,看着那个瘦弱干净的少年,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私塾边的小巷子。
没人敢过去看热闹,而且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年惨了。
江柳歆也瞧见了,急得一跺脚,冲着他们喊,“何赵!你们干什么!”
何赵回头看了眼,脸色更难看,“你别管。”
他身边几个少年愤愤。
“这小子到底哪点好,竟然能让江柳歆这般维护。”
“不就是一张皮囊生得好。”
“脸有什么用,咱们把这小子揍趴下,让江姑娘好好看看,何兄不比他强多了。”
江柳歆家境在瑶水镇算是不错,又只她一个女儿,平时都宠着,对这种情形还是怕的,但她知道,何赵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绝不会对她怎么样。
壮了壮胆,她又快步跟过去,准备搬出夫子这座大山,“再不放开——”
“放开他!”
江柳歆话刚开了个头,身后就有一道清甜却气势十足的高喝成功盖过她。
因为太突然,她被吓了个哆嗦。
一阵身影挟裹着风从身侧刮过。
错愕的江柳歆认出来,是每日来接曲清眠回家的姑娘。
桑荔简直气坏了。
她转了个弯过来,就看到小眠被一帮少年围着去了巷子。
桑荔登时就急了,甩开腿,风一样就往这边跑,速度不亚于当初被狗追。
俗话说关心则乱,她甚至都忘了,连仙门的人都不能杀死小眠,几个区区的凡俗少年,根本就伤不到他。
小镇的巷子幽深窄长,长满青苔的院墙高高的,挡住阳光,攀爬了几束越过墙来的花枝藤蔓。
四五个少年围着曲清眠,就站在这暗影之下。
刚一进来,何赵就死死盯住这个短短几日,让他不爽了无数次的人,伸手想要去拽对方的衣襟,“你知道我是谁吗?”
瑶水镇的孩子都认得他,也都晓得怕。
可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还是那么淡淡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叫何赵更是窝火。
曲清眠眼瞳漆黑,一言不发,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是活跃机敏的,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就在何赵抬手想要拉拽时,少年冷白的手指也微微动了。
他没有杀人的打算,因为对方算不得威胁,只需折断这只手便好。
然而就在何赵的手即将碰到他,曲清眠的手也将要抬起的时候,一声高喝让两人的动作都有了停顿。
不是江柳歆的声音。
何赵烦了,他就想安安静静教训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极其暴躁的想要回身怒骂,屁股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力道不小,猝不及防下何赵一个猛扎往前跄踉,在曲清眠闪身躲开后,嗵的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
何赵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在桑荔助跑一脚飞踹过来的时候,何赵那帮好兄弟下意识纷纷躲开了,还因为太过惊讶忘了提醒,等回头看,人已经跪到了地上。
他们忙又七手八脚将人给拽起来。
桑荔趁着这个空档,娇小的身体游鱼一样灵巧的挤过去,站到曲清眠跟前,抬起下巴、摆足架势喝道,“你们谁都别想欺负他!”
她其实很害怕,那帮少年个头跟她都差不多,一个个跟小牛犊子似的生龙活虎,只一个人过来用力推她一把,她就能摔个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