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良让二位入座,他则关上了门立在一旁。
“你就是赵澈?”
屏风后响起的男声清冷孤傲,夹杂着淡淡的嘲弄,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赵澈下意识地行礼拱手,说道:“是,草民便是赵澈,这位是草民的家母。”
他忐忑的语气令太子笑出了声,愈发让赵澈感到窘迫。
贺章之无奈地摇摇头,劝慰道:“说正经事要紧。”
“你问你问。”太子握拳抵唇,忍俊不禁,瞧着赵澈人高马大的,结果是个怂货。
赵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他心性纯良,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见识过这些事,被赵宋氏养的有些憨傻。
赵宋氏叹了叹气,这就让她更加的思念聪慧冷静的女儿。
平时有赵琼陪伴,赵宋氏还不用这么费心劳神,但现在赵琼被宋衍庭所害,所有的事都得让赵宋氏顶着,赵澈根本指望不上。
贺章之没有露面是因为现在还未到时候,他开门见山地问向赵宋氏,说道:“我和宋衍庭有恩怨,他过得越惨,我就越开心。所以他和刘丞相之女的亲事,我希望能被取消,让宋衍庭得不到刘丞相的支持。我查过你们,在宋衍庭收到赐婚圣旨的当天,你们便离开了宋府,这种好日子你们不留下庆祝却选择离开,这其中没点猫腻我都不信。”
贺章之捻起茶盖,撇撇茶叶,青瓷茶具发出呤叮响,不由得气氛也变得冷凝起来,贺章之喝了口茶,又说道:“赵夫人远嫁外地多年,夫家病逝,就变卖了家产来到了靖州娘家,在宋府住了大半年,来的时候带着一儿一女,走的时候只剩下你们两个人。赵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聊一聊?”
太子对着贺章之挤眉弄眼,这嘴可真能唬人,不比言官差几分啊。
贺章之淡淡一笑,心中叹气,自己让太子过来,真是一件大错事。
赵宋氏眼眸盯着屏风,脸上肌肉抖动,她哑着声音道:“二人不敢露面,我又怎能信二位说的话?”
贺章之整理下自己的衣裳,对太子行礼,然后阔步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他打算的就是直接真面目见赵澈和赵宋氏,但多了个太子他可不敢冒险,所以就用了屏风。
贺章之笑望赵宋氏,以一种很熟稔的态度说道:“赵夫人。”
贺章之那双眉眼,让赵宋氏惊了惊,她拽着赵澈后退几步,惊讶地说道:“你是...金洛意的孩子?”
“正是家母,贺延松便是家父。”
赵宋氏怎么也没想到约自己人竟然是贺章之,贺家和宋家还是有点远亲关系,所以贺章之的出现,让赵宋氏很是意外。
“你怎么会和宋衍庭有仇?你莫不是在诓骗我吧。”赵宋氏很是警惕。
贺章之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说道:“赵夫人现在的情况,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宋氏丧气地变了脸色,可见贺章之的话有多么戳心窝子。
贺章之上下打量着赵澈,儒雅的气质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他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他笑说道:“赵澈比我小几岁吧,像宋衍庭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成了太子的陪读,可惜赵夫人嫁的不太如意,反而连累到了自己的孩子。”贺章之故意激怒她,说的话极其扎心。显然他一眼就看出了赵宋氏的忿忿不平,所以才会对症下药,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宋氏被激地失了态,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开,她瞪着眼珠子,狠狠道:“宋衍庭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东西!他哪里比得了我的澈儿!”
贺章之听言没了笑意。
太子听言站起了身。
哟,这事态发展的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第45章 第45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憋了心里多年的话, 一旦有了发/泄/口,赵宋氏也就没有了收敛的念头,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然后拽着旁边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傻的赵澈坐了下来, 她细细想来,不知不觉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待嫁闺中的岁月。
那时她的嫂嫂许氏刚嫁进宋家满两年, 大家对许氏的这一胎期望很大,宋家小辈都是女儿, 所以愈发期盼许氏能诞下一个儿子。
不过请来的大夫都摇摇头, 说把握不准这胎, 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们的推辞令许氏担忧, 这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在说这胎是女儿吗?赵宋氏那时还开解过许氏,说这些事就算是太医也不能说个准话, 何况是这些大夫呢?
许氏不信邪,她就私下找了娘家人,给她请来了一位太医。
赵宋氏发现了这件事, 觉得不算是个什么大事,就瞒着其他人没有说。不过当天许氏回来的时候, 面色浮肿, 精神不济, 赵宋氏便猜测可能这胎真就是个女儿。
眼看着许氏愈发忐忑不安, 赵宋氏便去找了宋夫人, 让她不要再给许氏施加压力, 宋夫人也没想到许氏会这么担不了事, 心眼子小的很,她笑着就答应了赵宋氏的请求,毕竟许氏怀的也是她的孙子孙女, 哪能不盼着她好呢?
可不论怎么劝说许氏,许氏对儿子更是有执念,最后人变得愈发消瘦,吓得宋府上下所有人为她担忧。
后来,许氏的娘家人上了门,带着许氏回娘家住了一段时日,宋夫人见儿媳状态恢复往常,便同意让她久住下去。
直到生产那日,宋夫人急忙赶了过去,赵宋氏也陪在她身旁,因为她还没有出嫁,赵宋氏就被赶出房间去另一间房休息等候。
赵宋氏坐在房间,窗户打开着,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句话。
“有胎记?什么胎记?”
“肩上有两滴红色斑迹,就跟泪痕似的,奇了怪了。”
“行了,别啰嗦了。”
赵宋氏不解,起身去看了看窗外,没看见人,只远远看见了两个丫鬟的背影,匆匆忙忙的,有些熟悉。
赵宋氏还以为那胎记,说的是嫂子许氏刚生下孩子的胎记,她也坐不住了,便赶了过去。
刚到那边,就听见了贺喜声,赵宋氏听了几耳朵,这才得知嫂子这次生了个儿子,俊得很呢。
赵宋氏为许氏感到高兴,忐忑不安大半年,好在还是生了个儿子,这下子总能安了心。
许氏被热情地迎回了宋府,宋城年有了自己的儿子,那脸上的笑容从未落过,他看着许氏怀里的孩子,感叹一句,“其实我挺喜欢女儿的,可惜了。”
赵宋氏插嘴说道:“可惜什么呀,你应该心疼嫂子才对。”因为许氏伤了身,宋城年的愿望只能落了空。
许氏笑骂她几句,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拉着她亲亲热热,姑嫂二人相处和睦温馨,宋城年没有耽误许久,便又离开去了书房。
赵宋氏想要伸手去抱孩子,又觉得自己不敢,只能眼馋的看着许氏,笑说道:“我之前听说禄沛肩膀上还有胎记呢,嫂嫂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许氏笑着回绝了她,说孩子现在还小,在包裹里不能随便吃风,等他大了,你再亲自瞧瞧。
赵宋氏当然没能如愿等到宋衍庭长大,当许氏有了孩子之后,宋夫人就把府上的管家权给了她,又从娘家那里得知有个好亲事,就想要介绍给赵宋氏。许氏一惯伪装得好,宋家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心里憋着坏,她亲自给赵宋氏添了嫁妆,把赵宋氏感动的一塌糊涂。
就这么,赵宋氏就远嫁外地,嫁给了一个家世不错,家里人关系又简单的男子。
在赵宋氏生下女儿之后,就发现这个夫家完全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根本就是个空壳子,而夫家的权早就被宗亲分走,他不过是徒有个名头罢了。
赵宋氏向远在靖州的宋家求助,可迟迟没有得到回信。
她经常反思,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终于,她想到了许氏的身上,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因为许氏宁愿让别人抱着宋衍庭,也不让自己去碰一下,当时还以为许氏担心自己抱不好孩子,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发现许氏对自己一直都很戒心。
赵宋氏不由得就想到了关于孩子胎记的事情,也就是在说了胎记之后,许氏态度就好像发生了转变。
这个谜题让赵宋氏困扰多年,当夫家病逝后,她们一家子人赶到了靖州,赵宋氏看着那仪表堂堂的宋衍庭时,她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胎记是否存在。
在宋府生活的越久,赵宋氏就越觉得宋衍庭不像是宋家人,因为这五官处处都透着一股陌生,即便是自己生下的两个孩子,都隐约能看出有几分自己的相似,怎么偏偏宋衍庭不是如此?
贺章之听到赵宋氏的复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像双亲的孩子有很多,这并不是你猜疑他身份的理由。”
赵宋氏见贺章之从容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像是对宋衍庭有仇怨的人,平常人得知仇人的把柄,可不会像他这般淡然。
赵宋氏对贺章之心里升起了几分忌惮,缓缓道:“我从前也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我见到了许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时,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许氏年轻时的模样我怎么可能没见过,那丫鬟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我当时故意试探她,想要把这个丫鬟许给澈儿当姨娘,许氏那时的态度非常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