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听许凝岚说要把他们的家人拆得四分五裂四处发卖,顿时慌了神。四人大惊失色忙抬起头来,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哭嚎着哀求出声:“奴才说!”“夫人,公子,奴才全说!”……
林溪不动声色地看向林清漓和姜姨娘。姜姨娘低垂着脑袋,两只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把帕子揪得不成样子。而林清漓却面无表情看着那四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林清铎见几人松了口,指了指那三个男人,冷声吩咐道:“你们三个先说!”
到了这个份上,几人自知大势已去,不再挣扎,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只不过每个人所知情况不同。
按照林清铎的吩咐,两个车夫和一个随从先开了口。三人的口径一致。无外是得到吩咐,跟着姜婆子外出办差去接林溪回府,出门之前得了姜姨娘的叮嘱,出门在外不管何事,一切听从姜婆子的安排。又把当时在江东城外所见所闻都说了。
到此,听起来,无非是两辆马车因着在城外歇脚,无意遇到一波劫匪,又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着一辆马车刺杀。情势危急,性命之前,几人胆小怕事,顾不及等独自走到坡上大石头后的林溪回来,姜婆子花银子让那群劫匪把他们救走。后面的事情他们不知,也不知林溪发生了何事。
而后劫匪又见财起意,双方生了冲突,一名随从被打死,丫鬟红月也被抢了去。而他们逃到山上,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抓了,拷问过后,一路带回了京城,又被暗无天日的关了一阵子,这才于今日被送回安阳侯府。
林清铎反复盘问,却再说不出什么,于是挥手招了随从回来:“先拖出去。”几名随从上前把三人拖出了院子,走得远远的。
院门再次关上,院子里只剩下安阳侯府的各位主子,一时寂静无声。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姜婆子浑身抖如筛糠。
林清铎正想开口,林溪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哥哥,我自己问。”林清铎点头。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姜婆子,你怕是没想到,我会活着回来吧。”
姜婆子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姑娘,老奴被猪油蒙了心,还请大姑娘饶了老奴这条贱命。”
林溪看着姜婆子,脑中突然又现出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满眼含泪像蝴蝶般偏偏坠落的情景,在闭眼之前,她喃喃低语:“若是有来生,我愿……”
林溪心口猛地一抽,痛得她脸色瞬间煞白,伸手按住胸口,身子晃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林清铎见状,忙伸手扶住林溪,语气焦急:“溪儿,怎么了?”
那心口剧烈的抽痛眨眼即消,林溪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林清铎仔细打量一番,见林溪再无异样,微微用力攥了她胳膊一下安慰她,接着松开手。
原本林溪还想着和姜婆子对上几句话,可刚才心口痛那一下,还有那红衣女子满眼愤恨惹人心疼的模样,让她改了主意。她不想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在姜婆子这等人身上,只想赶紧处理完,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蹲下去,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五一十地老实说。如果你胆敢撒谎,你的家怕是就要散了,你的两个小孙子我也见过了,都挺乖巧惹人疼的,若是你这个做祖母的不识趣,怕是他们就要和爹娘分开了,这么小的年纪,怪可怜的。”
她早就让翠莲把这姜婆子的家里都打听清楚了,心知到了姜婆子这个年纪,最在意的怕就是自家的儿孙辈了。
姜婆子磕头:“老奴清楚,老奴清楚,一定照实说。”
林溪起身,还不待让开,林清漓就走了过来:“姜婆子,姜姨娘如此信任看重于你,连出去接姐姐回府这等大事都交于你去办,没想到你竟然……”
林溪秀眉微拧,转身看向林清漓,很想脱了鞋把她的嘴给堵上,可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安阳侯和林老夫人,只好压下心中的冲动。
林清漓接着道:“姜婆子,你到底为何做了这等背主之事,还不快快交代,你一把年纪了不要紧,可莫要连累了你的家人。”
林清漓语速缓慢,最后家人两个字咬得极重,姜婆子不寒而栗,不说话,也顾不得全身疼痛,只是对着林清漓嗙嗙嗙磕了几个响头。
听完林清漓那不明深意的话,林溪和林清铎对视一眼。林清铎眉头紧皱,出声:“行了,快说。”
姜婆子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林清漓,最后看向脸色发白的姜姨娘,哭着爬向她:“姨娘,看在老奴都是听您吩咐的份上,还请姨娘救救老奴啊……”
姜姨娘吓得连连后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滚开!”
“姜姨娘,事到如今,老奴实在是没法替您瞒下去了。”姜婆子一边哭一边说:“是您说大姑娘回来了定会抢了二姑娘的婚事,临出门之前,您给了老奴两千两银子,交代说银子随便花,只要把大姑娘害死。您还交代说要找人先坏了大姑娘的清白,之后把大姑娘的尸首拉回来,夫人见了想必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您就可以扶正。那以后,那以后,大公子就成了嫡长子,二姑娘也成了嫡出的姑娘,和太子也更般配……”
姜婆子哭嚎着说了许多,满院子的人神色迥异。
许凝岚先前就知情,早就气过一场,可此刻听到姜婆子嘴里说出来的恶毒打算,却依然是气得发抖。
林溪上前扶住许凝岚的肩膀,小声说道:“娘,我好好的,好好的。”可心底却忍不住难过。还有些说不出的愧疚,她是好好的,可真正的林溪却没了。
林老夫人先前也听许凝岚简单把事情说了,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依然是怒火中烧,手里的拐杖用力地往地上顿了几下,怒斥出口:“毒妇!毒妇!”
林至明脸青如铁,扶着林老夫人的胳膊轻轻帮她拍着背,无声安慰。
姜姨娘哑口无言,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跌坐在了地上。
林清漓则跪到了脸色铁青的林老夫人和安阳侯林至明面前,不住地磕头,嘴里呜呜咽咽哭得上不来气:“祖母,爹,我姨娘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清漓愿意退了与太子的婚事来赎罪。”
安阳侯和林老夫人面色黑如锅底,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跪在他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清漓,久久不语。
林清漓见二人不说话,又膝行着跪到了许凝岚面前,声音哀哀切切:“母亲,不,夫人,我姨娘做下那等恶事,请您念在她伺候您多年,就饶了她的性命吧。清漓愿意把婚事还给姐姐,我求求您……”说完,林清漓哭着就给许凝岚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见了红。
姜姨娘看着林清漓一副为她求情,宁肯婚事都不要了的做派,目露震惊,忍不住喊林清漓:“清漓……”
林清漓回头,哭着怒斥出口:“姨娘,事到如今您不要再辩解了。之前我就劝过你,我能够成为太子的未婚妻已经心满意足。我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是庶出,毕竟不管是嫡是庶,都是爹爹的女儿,都是祖母的孙女不是嘛,你为何,为何……”林清漓哭得说不下去,又跪在地上磕头,一会儿朝这个磕赔罪,一会儿朝那个磕头道歉,看着好不可怜。
林溪心中对林清漓的警惕再次升高,这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啊。看现在这个情况,今天这事儿,怕是只有姜姨娘会受到惩罚,而林清漓估计会全身而退了。
果不其然。看着自己养大的孙女如今为了那么个糟心的姨娘弄成这幅凄惨模样,林老夫人面露不忍,重重叹了口气开了口:“清漓,姜姨娘是姜姨娘,你是你,你起来。”
林至明看了一眼许凝岚,也出声:“清漓起来。”
林溪和林清铎对视一眼,林清铎想开口,林溪微微摇了摇头。林清铎阴沉着脸一甩袖子,偏过头去不再看。
到此,事情暂时就算明了。无非是姜姨娘不守本分,想为自己儿女谋个更好的出身,这才借机对林溪下毒手。又想趁机让许凝岚悲伤过度一命呜呼,想给自己谋个正派夫人当当。
姜姨娘是许凝岚的陪嫁丫鬟,成了姨娘也是她开的口。而林至明先前对姜姨娘还大为赞赏,儿子传了信回来,他没有深想毫不犹豫地就把事情交给姜姨娘去办,这才扯出这么多的祸端。夫妻二人心思各异,脸色都是难看异常,却一时半会无人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犯错的不要姑息,无辜的也不要牵连。溪儿受了大委屈,怎么处置你们夫妻商量着办,要给溪儿一个交代。但是行事之前,要想想太子殿下那边。我累了,就先回去了。”林老夫人开口说道,说完起身,扯起依然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林清漓,扯着她的胳膊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往外走。
林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姜姨娘犯下的事就收拾姜姨娘,不要扯上林清漓,毕竟这是未来太子妃。
是人都怕死,姜姨娘见林清漓捂着脸就那么跟着林老夫人走了,忙跪爬着坐起来,哭着朝她喊:“清漓,你救救姨娘,你打小就聪明,这么多年,姨娘一直听你的,你救救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