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没听说过?若是可以用树木捏成身体,那那些修士拼了命地夺舍是为了什么?直接用树木捏身体不就完美了?
不过哪怕不用师尊说,她想想也知道,用树木捏身体肯定限制颇多,而且估摸着一般修士也捏不了。
“我现在的身体的确是用树木捏成,至于原由,我暂且不能告知于你,阿鸢且记得我不会出事便好。”
洛迦并非没有察觉到凤鸢还是隐有不信的视线,他便问她道,“为师何曾骗过你?”
“以前好像是没有。”凤鸢想了很久,然后很诚实地摇头。
即便是她幼时因为二师兄故意在她面前吃糖葫芦,而到师尊面前哭着告状,半夜里闹着性子要吃糖葫芦,师尊也没骗过她。其实她也没多想吃,只是想看二师兄吃瘪而已,更没指望师尊真的惯着她,毕竟那样大的雨,又是大半夜,师尊便是说要给她买回糖葫芦,又能去哪里买?
可偏偏师尊明知道她是有意的,却也在责罚二师兄后,冒着倾盆大雨去世俗界给她买回来了。
那时她以为师尊是对她胡闹的纵容,如今再回想,却发现,那依然不是纵容,师尊从不会纵容任何人的胡闹,那多半是师尊认为逗她哭的确是二师兄的不对,故而她要胡闹着要糖葫芦,他也会在责罚二师兄之后,去为她买回来,而她过分胡闹的结果便是在吃了糖葫芦之后在问心殿静坐看了半日的书。
至于为何是师尊去买,而不是让二师兄亲自去买,玄天宗与世俗界之间,来往是需要时日的,以二师兄那时的修为,当夜怕是回来不了,否则师尊也许便会唤二师兄去,而不是亲自去了。
师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定有其原因在,纵然是这般小事,也没能例外过。
但既然所有事的背后都必然有原因在,那如今师尊骗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您方才连我来了都没察觉出。”
凤鸢的言下之意不难明白,洛迦便道:“为师方才的确是因着炼丹,又要渡化诲海魔修,一时伤了元气,这才没能察觉到你的到来,倒也并无大碍,调息些时日便好,只是阿鸢既是不信,我如何解释都是徒劳,但为师的确并无欺瞒你之意,再者,为师一直在这问心殿,何时你觉得不放心了,便尽可亲自来问心殿看看。”
重峦叠嶂间的雷声渐散,长空之中晕染开万点星光,雨幕却又如银河般倾泻,恍似与那星光交汇坠落,他略一拂袖,划破夜幕的星河便绕开两人,径直汇入一池微漾的碧色之中:“如此,你觉得可好?”
似乎除了如此,也别无他法,以师尊的修为,若是要隐瞒,任是何人也是看不出异样的,而且师尊直言不会说用树木捏身体的原因,她追问下去也是无果。
思及此,凤鸢便点了点头。
“那为何那魔修唤师尊您为‘您’啊?”她也很是疑惑这一点。
“离准算是曾受过为师指点。”洛迦只是道。
算是?
意思是师尊曾教导过那魔修吗?
而且听那魔修的意思,师尊好像是能杀了他,却偏偏又为了渡化他,而把他封印在诲海。
凤鸢沉思间,洛迦又道:“好了,你既已知晓你想知晓的,便早些回去吧。”
明显是不准备过多提及离准之意,他道,“凤珩之事,为师不便提点太多,你记得为师此前告知你的话便是。”
言罢,他便要转身离开,本是沉思的凤鸢一见洛迦要走,便试探了下爪子,抓住了从她面前拂过的广袖。
这好几次意外抓住师尊衣袖的经验总结下来,她算是发现了,师尊并不会呵斥她抓他的衣袖,虽然不呵斥不等于不厌恶,但底线总是试探出来的嘛,此前试探师尊不与人亲近,不也正是这般试探出来的吗。
只要把握好分寸,师尊并不会责怪,因此她一点点地试探着,略略地抓了一点那片雪色,指腹下便是雪色之上如流光般的繁复暗纹,柔软又冰寒。
洛迦清淡的目光自凤鸢攥着他袖间的手一掠而过,他能感觉得出来这次她明显是故意抓的他的袖角。
而后,他的目光落于她的眉目间。
凤鸢感受到洛迦看来,便仰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满目讨好:“您为什么不能提点我太多啊?”
洛迦虽知凤鸢是有意为之,却也并未拆穿她,也并未挣脱。
洛迦悲悯万物,于他眼中,众生皆无不同,他会避开曲桑与慕南枝是因为全然清楚她们的心思,那样的心思,任何人都不该、也不能有,刻意的引|诱更是不该,故而他虽对苍生慈悲,却也会因此而避开两人。
但凤鸢不同,她对他心生亲近,却并非曲桑与慕南枝那般的心思,他生而为苍生,于愿意亲近他之众生,自是不必避开,更是会慈爱于此。
因此,他看着她道:“这世间虽非有其因则必有其果,但因果之间,万物各有命数,为师能提点你,但也仅能点到为止,否则便会扰乱世间秩序,若世间秩序因你而乱,你承受不住天罚,记得为师此前嘱咐你的话便是。”
他很清楚她在疑惑什么,更清楚她现在对凤珩的姑息与偏信便会在今后酿成祸端,若她不能晓悟他此前之意,更甚者会折损她之己身。
他的确可以告知她这一切,甚至可以替她挡下此界天罚,只是世间秩序不可乱才是根本所在,人界秩序所在,如何能因一人本有的命数而乱?
凤鸢听得似懂非懂,提点她关于阿珩之事,如何便会扰乱世间秩序了?
有这么严重吗?
而且师尊如何知道什么天罚?
迷惑的点太多,但至少有一点她明白了,师尊不会再提点她关于阿珩的事了。
她蔫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记得您的话的。”
果然还是只能自食其力啊!
她命苦啊!
“知道便好,回去吧。”
洛迦轻颔首,转身离开了,月上枝头了,霜寒之色映在那雪色之上,温柔且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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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鸢听话地回去了。
去了问心殿一趟,她却还是没能明白凤珩到底是不是双重人格,但是不慌,她总能明白的,来日方长!
稳住!
问题不大!
既然师尊不会再提点她阿珩的事了,宗门里的事也处置得差不多了,她也该带阿珩下山去找灵植了。
本是答应了阿珩要尽早带他下山去找灵植,没想到都过去一个月了。
不过也罢,刚好可以送吱吱上了断仙崖再下山,不用中途回来一趟,多留一月倒也并非全然无益。
断仙崖名为断仙之崖,自是因为传说之中,它甚至能断仙人之性命,更何况是修士?
尤其断仙崖是天罚之地,修士能出入的时日也是有限制的,因此送小师妹入断仙崖才耽搁了两月之久。
十日之后便会到能送小师妹上断仙崖的日子。
这十日倒是过得快,就在凤鸢偶尔去问心殿看一趟洛迦,更多时候盯着凤珩里面就过去了。
十日之后的那日,凤鸢起得很早,本是准备把凤珩留在知晚殿,自己去断仙崖,但奈何凤珩因着此前被她用灵兽吓得狠了,近来也没有此前那般开朗了,按他那性子,若是她不带他一起,指不定他会委屈成什么样。
于是她想了想,便又抱着她一起出去了,不过去的路上便又吩咐他道:“阿珩记得师父说的话吗?等会儿到了断仙崖,师祖和师伯祖都在,你就悄悄跟在我身边,师父不在的时候就跟在师伯或师叔身边,不能大声说话,知道吗?”
虽然知道小白团子也不怎么开口,但她还是吩咐一遍更好,尤其她还想嘱咐小师妹些话,就不得不把小白团子短暂地交给师兄。
窝在凤鸢怀里,被凤鸢穿得真正像个团子的小白团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尊。”
凤鸢满意地笑了笑,又嘱咐了凤珩几句话,便到了断仙崖。
因着送慕南枝入断仙崖并非是那次有意杀鸡儆猴的宗门大审,宗门也不想门内弟子时时惦记着慕南枝,便不希望有人来这断仙崖。
知晓慕南枝此事的内门弟子自然是心领神会,也不来触这个霉头,因此来的人除了与慕南枝交好且知晓此事的寥寥数人,便唯有她和大师兄、二师兄。
至于谢师兄和师姐,前些时日便被师伯找去给新来的门中弟子教课去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哪里跑得掉?
凤鸢目光逡巡了一周,知道云况现在没心思闲话,便凑到他身边与他低语了两句之后,就去了容鹤洲身边。
她有好些时日都没见到大师兄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在忙什么。
这么想着,她也便问了出来。
容鹤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糕点和灵果递给凤珩,见得凤珩乖巧地接过后,才看向凤鸢:“前些时日在处理宗门事务,一直未曾回过居寒殿,昨日里才回去了,有劳阿鸢又不辞辛苦地为我带礼物回来了。”
南枝误将炼魂丹给魔修后,因着师尊要疗伤,又要炼制新的炼魂丹,宗门便将追查魔修之事交与了玉师叔,且由他辅查,今日若非是要由他亲自打开断仙崖结界,送南枝入断仙崖,他昨日里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