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鸢没怎么费力就从哪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翻出了一堆极品丹药。
考虑到一些丹药服用是有限制的,她便找出了适合凤珩的一瓶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丹药和一盒膏药。
“师尊,对......”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男童奶声奶气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像是随时会消失。
凤鸢一听,立即就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凤珩还小,她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抱在怀里。
她不太熟练地控制住他,取出一枚丹药放到他嘴边,“别说话,先吃了药再说。”
凤珩乖乖地不再开口了,吞了凤鸢喂过来的丹药。
凤鸢见凤珩这么听话,顿时欣慰地打开膏药,迅速地为他涂在伤口上,不止他脸上有伤,连他身上都有不少伤口,她也一并为他上了药。
看他身上的伤口,不像是利器所伤,而且他的衣物全都湿了,这倒像是......
她的目光转了转,然后就看到了她好不容易从各地搜集、还没舍得尝一口、艰难引了活水进殿养的一池灵鱼全都翻着肚皮仰躺在了血红色的水面上。
如果不是味道不对,再撒上点花椒、海带、豆芽,最后浇锅热油,简直像极了她曾经吃的麻辣水煮鱼。
凤鸢:“......”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灵鱼对她的爱消失了,所以集体把自己压成饼,自杀了。
凤鸢想哭。
她明明是个海王,鱼塘里的鱼却突然不再爱她,选择了自杀。
可是她明明没有劈腿、没有当渣女,一直都是雨露均沾、从不厚此薄彼,连喂食都是一条鱼一颗轮流着来的呀,怎么就能突然不爱她了呢。
大约是凤鸢神情太过悲戚,简直像是没了对象一样绝望悲痛,凤珩抿唇,眸色微暗,“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站稳,跌进去了......”
凤鸢瞬间被拉回了神,一转眼就对上了凤珩暗淡无光又羞愧无措的目光。
她的愧疚瞬间到达了顶点,怎么能让阿珩以为在她心里,一群没用的鱼比他还重要呢?何况本就是她的错,竟然把什么都还不懂的他放在离冰凌柱这么近的软榻上。
她搜集的这些灵鱼都是生在极寒之地,引到衍苍阁后,必须要靠北地极北的冰凌柱才能维持生气,但冰凌柱又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灵物,这么一丁点的杀伤力,对她来说即使是下去躺一圈也没影响,这也就让她根本还忘记了她这寝殿里还有能伤到他的东西。毫无修为的凤珩跌进去,能爬上来已经算是幸运了。
她顿时心疼地抱住凤珩,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这里还有冰凌柱。”
凤珩在被凤鸢抱住的瞬间,身体就僵硬了。
凤鸢很清楚凤珩是因为曾经留下的阴影而不愿意和人亲近,她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害怕畏惧下去,可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因此她掐好时间地抱了他一会儿,让他逐渐适应她,时间也不会长到让他反感时,便放开了。
“现在脸上应该不痛了......”那个“吧”字硬生生地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想过,秦珺璟的容貌极好,恢复后的凤珩应该不会差,可却没想过会这么漂亮。
是的,漂亮,一种脱离了性别的极致漂亮。
或许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即使年纪还很小,都不太合适,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更适合的词。
微扬的眼尾仿佛点染着潋滟的艳色,尽管年纪还小,一张脸却已勾勒出了春花秋月都不及的勾魂摄魄,可偏偏那双深墨色的眼里是极致的澄澈剔透,不沾染丝毫世俗的欲望,宛若最干净的琉璃。
凤鸢没被满脸伤疤吓到,没被纵横的伤口吓到,却被小徒弟的极致漂亮给吓呆了,甚至没抱稳。
也就是在凤鸢险些脱力松开凤珩的一瞬间,凤珩原本只是搭在凤鸢手臂上的手下意识地勾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都贴进了她怀里。
但他到底年纪还小,反应慢了半拍,手臂在勾住她脖子的那一瞬间就滑落了,整个人也从她怀里倒落出来。
眼见着凤珩又要落入池水里,凤鸢立即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入了怀里,防止了他再次跌入池水里。
——这要是又掉下去了,虽然还能再敷药吃药治好,可心理阴影面积怎么算?!
她舒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做父母难,她这还没开始教孩子学习呢,就叹气了,她这种废材果然不适合养崽,才一天,她就两次差点把他给丢出去了。
“抱歉,阿珩,都是师父的错,我方才没有抱稳,你有没有事?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疼?”她低下头去检查怀里的凤珩有没有伤到,又有没有伤还没恢复,却又被怀里孩子的容貌惊到。
才八.九岁就这么漂亮,长大了还了得?
她想一想自己把这么漂亮的孩子养大,而且阿珩还天资聪颖,长大之后岂不就是大师兄2.0——光风霁月又俊美绝伦?!
——难怪当时她的世界里的父母都望子成龙了,真的是,太有成就感了!如果这么好的崽子是她养出来的,她想想都好高兴!
一直很是安静,连险些再次受伤都没像一般小孩子尖叫痛哭的凤珩只是抓紧了凤鸢的衣袖,然后缓缓摇摇头,“没有的。”
似乎是她眼里的担忧愧疚太甚,这次他看了她好些时辰后竟然又抿唇加了一句,“师尊不要担心,阿珩没事。”
第9章 玄微 玄天之下,微末之间。
小徒弟跟她说的话越来越长了,这次竟然还会开口安慰她了,凤鸢是真的高兴,偌大的秦家只剩阿珩一个人了,她希望他这一生都能无忧无虑,旁的,即使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会为他撑起来,“没事就好,你没事,为师就开心了。”
她抬手一挥,偌大的镜面顿时浮现在两人身前,映照出了师徒两人的身影。
云镜里,身着月白衣裳的年轻女子眉目淡雅,像是素白宣纸上笔墨描绘的那三两行千古诗句,笔笔温柔,字字缱绻,女子怀里的男童更是漂亮又乖巧。
有南风送香入寝殿,吹动一室寂静。
浅金色的光芒随着暗香涌入,一片残红飘落在月白的裙摆,犹如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凤珩的目光从镜里眉眼间尽是温柔的凤鸢身上挪开,看向了那片落在她裙摆上的凤凰木花。
花瓣极红,她的颜色却极淡。
凤鸢倾身捡起那花瓣,压到了凤珩发间,仗着小孩子看不出温柔和坏心的差别,低头亲了亲他脸侧后,笑得极其恶劣,“看看,以后再也不用伤心了,因为我们阿珩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宝宝了,以后长大也会是最好的,一定比师祖和几位师叔还好看!”
她可是还记得她走之前亲他的时候他脸红了。
此前她再怎么逗这个孩子,他大多时候都是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的,这次好不容易让她抓住这么大一个弱点,她怎么会放着不用?
果然,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发间压着火红凤凰木花的惊艳漂亮小孩子就脸色开始泛红了,攥着她衣袖的手也越收越紧,映着那凤凰木花,像是个讨喜的白团子晕染上了如蔷薇般的绯红。
凤鸢实在没忍住自己到了唇边的大笑,她抬起手,略微掩了掩唇角,“好看吧?我就说我们阿珩一定是最好看的,以后见到旁人可不许偷偷躲起来了,要做一个有礼貌、懂事的好孩子,看见师叔们一定要和他们问好,看见同辈也要多笑,这样,大家一定都会很喜欢我们阿珩的。”
方才她带他回玄天宗遇到曲师弟时,曲师弟没发现阿珩固然有他大意的存在,可她也感觉到了在曲师弟出声的同时,他瞬间就躲到了她身后。
当时她没开口,最大的原因就是怕他受到刺激。现在他的脸好了,有些道理就该慢慢地教给他。
其实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教导凤珩不要在意容貌,容貌不过身外之物,可以欣赏,却不能过分看重。
有人披着美人皮,却行着比畜牲还不如的无耻行径,有些人虽形容丑陋,却是心怀大善之人。
可他到底还小,这些道理,他现在不一定能明白,何况他如今心理阴影还太大,她的首要任务是要让他放下过去,至于别的,等等再教导也不急。
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导他长大,虽然她也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又完美的人,但她最希望的,其实是他可以成为一个知善恶、明事理的良善之人。
“阿珩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她低头,和他的视线对齐。
凤鸢掩住了唇角,却没掩住笑得弯弯的眉眼,凤珩没有闪躲地对上凤鸢含笑的目光,一双漂亮的眼睛微眨,长长的眼睫亦随之颤动,像是展翅的蝴蝶,美丽又脆弱,“知道的,我会听师尊的话的。”
奇了怪了,虽然听话乖巧,但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徒弟今天竟然话这么多,凤鸢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坠入问心石的幻象了,不然小徒弟怎么会在她每次问话的时候都极其乖巧地回答她?
难道......她看向镜子里,难道是因为脸上和身上的伤都好了,所以小徒弟开始有变开朗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