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棉袄就更简单了,就这阮向国那件旧棉袄料子,往外面打了四五个补丁,这袄子给出去,任是熟人,也看不出来是阮向国的棉袄。
从外面来看,那棉袄实在是磕碜了一些,布料旧起了球,还打了四五个补丁,但是内里却是十分不错的。装的是地地道道的的新棉花,没掺半点假的。
用阮‘奶’‘奶’的话来说,就算是没被套,有这件大棉袄子,那顾家的也能不生病。
忙了一天半,一直到了十一点多,才把这东西给忙完。阮向国知道对方住在哪,他当初还是大队长的时候,还去隔壁大队讨过经验,和那老顾见过一面。
寒冬腊月的天气,又是夜晚,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农村挨家挨户都熄灯了,外面的路上没半个人影。
阮向国披星戴月的往隔壁大队赶。
牛棚,顾江河这会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冻的他蜷成一坨,靠在炕边,炕上只有薄薄的一条烂被单,至于棉被是没有的。应该说,原本是有的,顾听澜那边早偷偷的送了棉被过来。
只是,顾江河没留住,被村里面的‘妇’女婆子,一窝蜂进来,打砸一番,把该抢走的东西,都抢走了,美名其曰,他这种资本家,不配用这么好被套。
这般大义强加上去,也没人敢管了。至于,炕为什么是凉的,之前存的柴,也被人给一块顺走了。
冰冷的炕,只有一床薄薄的烂被单,冻的无法入睡。
至于,为什么不找自家儿子帮忙。当老子的,不想在去连累儿子了,听澜从这里出去,他再去给他添麻烦,随时可能把好不容易出去的儿子,在连累过来。
所以,顾江河就是咬着牙,也不肯半点出声的。顾江河正冻的发抖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他总觉得是出现了幻觉。
他没打算动弹,闭着眼,再次眯了起来,强迫自己入睡。可是外面的敲门声却再接再厉的想了起来。
顾江河眼睛倏然睁开,颤颤巍巍的从炕上跳了下来,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门外放着一床烂被子和一件棉袄,叠的整整齐齐的,在清冷的月光下,也格外的清晰。
顾江河一愣,他张望的周围,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人,显然是在他出来以后,对方便离开了。
顾江河压低了嗓音,四处喊着,“有人吗?”一连着喊了十七八声,周围都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
顾江河看着那烂被子和烂棉袄,沉思起来,有了这些,起码冻不死不是吗?他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发了善心。
顾江河蹲下去拿被子,却发现腿冻直了,根本蹲不下去,扶着墙,这才勉强蹲下去,当拿起被子和棉袄的那一刻,顾江河又是一愣,手感不一样,他飞速的在上面捏了捏,又张望了下周围,还是没人。
这次,他对着没人的外面,鞠了三个躬,无声的道了谢。
等进了屋,把棉袄和被子搁在炕上,刚一打开,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玻璃瓶,就是医院打针的吊针瓶,顾江河拧开了瓶盖闻了闻是酒,还是烧刀子,这可是好东西。
顾江河张望一番,越发感激起来,对那放东西的人,也多了几分好奇。究竟是谁呢?能在这种时候,给他送这么好的东西。
顾江河把能想到的人全部都想了一遍,却又再次排除了。
想了许久,没得到结果,索‘性’不想了,他抿了一口,那股辣味,从嘴巴一直窜到了胃里面。
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
至于那棉袄和被子,他这才细细的摩挲一遍,果然,外面瞧着破烂,但是内里却是新棉花,他往里面伸了两寸,掏出来的棉花,果然是白花花的。
是新棉花!
这一晚上,顾江河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阮向国在那荆棘林里面蹲了会,察觉到对方彻底进屋了以后,这才从牛棚悄悄退去,打道回府。
在家担惊受怕的阮糯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有些后悔了,不该让爸爸也掺和进去这件事了,真要是被看到了,可是连累了爸爸和全家人的。
好在这一切的胡思‘乱’想,在阮向国到家的那一刻,全部散去。
阮糯米披着棉袄,蹬蹬瞪的跑过去,急切,“爸,没出事吧?”
阮向国在屋檐下抖掉自己身上的寒气,他摇头,“瞧你担心的,肯定没事,这个点,家家户户都歇息了去,外面连个鸡都没有。”顿了顿,又说,“我老远瞧着那顾江河,怕是不太好。”
“人都冻成冰棍了,连躬身都不容易,而且瞧着还老了不少岁。”这可和之前见的那一次,差太多了。
早些年见他还是一位儒雅的大叔,透着上位人士的威严,这次在看,都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了。
虽然看的不清楚,但是借着月‘色’,顾江河脸上的憔悴和沧桑,还是能看得见的。
“爸,您辛苦了。”阮糯米心里不是滋味,“还好东西送去了。”
阮向国也感叹,“谁说不是呢!”
第89章 【二更】
在家的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这天,外面下着皑皑白雪,却丝毫不掩过年的热闹氛围。
阮家三房, 一大早便都起来了。唯独阮糯米那个懒虫, 等厨房的谁都烧热了, 这才被阮‘奶’‘奶’给从被窝捞出来。
胳膊一放在外面, 冷风直灌, 冻的她直哆嗦,糯米眼还没睁开,嘴甜就开始了, “‘奶’‘奶’,新年好啊!”
“新年好,恭喜我们家糯米团儿又长大了一岁。”阮‘奶’‘奶’瞧着她那小鸡仔瑟缩的模样,有些好笑, “要不你再睡会?外面的对联有你爸爸和小雨贴着,你不起来倒是没事。”
这话一说,阮糯米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暖和的被窝钻出来, “那可不行, 我要去贴对联。”
这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只有外公这一个亲人, 每逢过年, 她都会和外公两人,不假别人之手, 自己贴对联。
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不例外。
阮‘奶’‘奶’给她把棉袄拿过来,递给她,“快穿上。”
三下五除二穿了衣服, 去厨房锅里面舀热水洗了脸,抹了香喷喷的雪花膏。
这厢,阮谷雨早已经把红彤彤的对联给铺的平展,铺在那石磨上,半挂在那空中,连带着提前搅拌好的面籽也也冒着白烟。
阮糯米搓了搓动的发麻的手,用木棍搅拌了下面籽,觉得浓稠刚好,她笑,“小雨,咱们姐弟两人一起贴?”
这话正中阮谷雨下怀,他立马搬来了□□,靠在那门墙上,手脚并用的攀爬了上去,回头冲着她说,“姐,我早都在等你了!”
他说话,口中的冒着白烟,手也冻的通红,但是瞧着爬楼梯,却是不带含糊的。
阮糯米心知,她是心疼自己,也不和弟弟客气,拿起对联,就递了上去,对联上沾着不少的雪花,这一竖着拿起,雪花簌簌落下,掉在脖子里面,冻的阮糯米一激灵,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催促,“小雨,你快些,我要被雪花给冰死了。”
她的笑声,如同银铃一声,传的满院子都是,随着那炊烟,一同散去。
阮‘奶’‘奶’在厨房忙忙活做饭,闻言探头看了出来,瞧着那白雪皑皑下,两个裹成圆球的姐弟两人一高一矮,配合着贴窗帘的闹腾模样。
突然,她眼眶就有些涩,“老三,总算是熬出来了。”
“你瞧,这俩孩子多好啊!”
阮向国在案板面前擀白面条,闻言,他手一顿,偏头看向屋外,那姐弟两人笑闹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万分妥帖,如同寒冬腊月的天气喝了热水一样,他感慨,“是啊!我这辈子也不求别的,只求这俩孩子能够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处的好,这样,将来我下地底下,也算是对得起平芳了。”
提起过世的儿媳,阮‘奶’‘奶’也沉默了下来,“要是平芳在,能够看着俩孩子长大能多好。”好歹也让自家孩子有个母亲,提起这个,她就旧事重提,压低了嗓音,“如今,孩子也大了,老三,你真不在考虑下在娶个婆娘?”
阮向国拿起刀,照着那面皮切的飞快,手起刀落,就是一厘米宽的白面面条,他头都没回,“不考虑,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只要孩子过的好就成。”
他没说,怕娶了个后娘,就有后老子了,怕将来孩子受委屈。
但是他不说,阮‘奶’‘奶’不是不懂,她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家儿子这辈子命苦。
阮向国却觉得没什么,“娘,大过年的咱不提这种闹心的事,您说我有糯米,还有小雨,这俩孩子咋不知足?”顿了顿,他一脸骄傲,“更别提,糯米吃上了供应粮,我也当上了公社干事,小雨虽然在上学,但是他成绩好,更架不住咱们家养了十来头猪,您说说,这日子,是不是越过越红火?”
阮‘奶’‘奶’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阮糯米和阮谷雨虽然在贴对联,但是却仍然偷听到了一耳朵,她戳了戳阮谷雨的腰,小小声的问,“谷雨,你想要妈妈吗?”
阮谷雨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打了个哆嗦,“我才不要!”他同班同学在后娘的手下讨日子,差点没被磋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