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她坐在一张案几前,面前是一沓纸,而她手上拿着一支旧毛笔,因用得久,即使毛笔蘸了墨水,笔尖仍然有点分叉。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一身素色衣裳,好在胸前总算不是一马平川,只不过
以云好奇地问系统:“亲爱的,你这是给我整了个大文豪吗?”
系统有点怄气:“是什么让你产生你能穿成大文豪的错觉?你只是一个润笔先生而已。”
当今时代是个风流时代,男女之防不比后世,女子成为润笔先生并不稀罕。
这个世界的白月光叫白以云,白以云生得闭月羞花,年十七,刚嫁到苑城陆家,还在等丈夫掀红盖头,丈夫却饮酒过多“醉”死,顿时喜事变丧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见自己丈夫一面,就不得不披麻戴孝,给人守寡。
然而没人同情她的遭遇,只说她克死她丈夫,嫂子婆婆苛待她,把她赶出陆家,甚至连能勉强过日子的银钱都不给她。
白以云日子不好过,她不是只会忍让的性子,父亲曾送她去学堂,她读过书,干脆支起一个小摊子,当起“润笔先生”,专门给大字不识两个的人写送给亲友的书信,如果有人需要,她还会润色文章,或者作画。
白以云心机不浅,她很会利用她的优势,选择抛头露面,过于姣好的面貌在苑城引起不小的讨论,因此得“润笔西施”的称号,生意也越来越好,短短几月,赚的银钱够她从小摊子转成店面。
只是她常被骚扰,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在书桌前隔一张帘子。
以云:“哇哦这就是美貌的好处吗,而且是个心机美人人设,我爱了!”
她接着问:“然后呢,我是润笔先生,男主是大文豪吗?”
系统:“你跟大文豪的梗过不去了是吧?”
如今朝代为魏,天下本分分合合,最后叫司家一统了去,司家壮年多,个个都有当皇帝的野心,所以二十年间换了七八个皇帝。
这么动荡,怎么也该伤王朝元气,然而魏朝不仅没有崩溃,百姓没有颠沛流离,还过得有滋有味,全赖魏朝根深蒂固的世家,因此民间戏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这其中,崔家势力最盛,说是群龙之首都不为过,而男主崔珏就是崔家的嫡子。
崔珏三岁能出口成章,五岁能作诗词歌赋,七岁拜在当世大家王右屏门下成关门弟子,及至十岁,一篇《论东阳》惊艳天下学子,实乃当之无愧的大才子,颇受敬仰。
以云想了想,说:“这不就是大文豪?”
系统:“好吧,是有点像。”
而到今年,崔珏刚十八,虽然未正式入世,然而群臣皆知他一旦入朝堂,就是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去,从司姓王爷经常光顾崔家,想得到崔珏的支持助力自己称帝中,可见一斑。
以云一手摸着下巴,一手转着毛笔,问:“这样的人肯定在洛阳吧,我记得我是在苑城。”
系统:“崔珏四肢健全,他长了腿,当然能来苑城。”
苑城风景秀丽,适合游玩,崔珏正好因为一些事来苑城散心,就住在苑城崔家,这期间被一些所谓表堂簇拥着。
表堂兄弟都想在他这里出点风头,好叫崔珏把自己带去洛阳,其中有一位纨绔另辟蹊径,心想既然崔珏难得一次来苑城,当然要看点特色,比如苑城的润笔西施。
崔珏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他听说过这里润笔闻名,却没想到别人冲着先生长相而来,他会来到这里,是好奇白以云的才学而不是她的美貌。
系统说:“原来的剧情里,崔珏与白以云接触也就这次,等崔珏回到洛阳,敌对势力攻讦他,才把他这段事拉出来扯。”
“敌对势力本想败坏他的名声,没想到百姓对他‘偶像光环’很重,把这当成才子佳人风流韵事传颂,等到穿越局选出真女主,真女主不明真相当然会吃醋啦,所以,最优解算法就是,你只需要等崔珏散完心,回到洛阳之后遭人攻讦,我们就能去下个世界。”
系统都有点苦口婆心:“怎么样,记好了吗?很简单吧?这回应该不会出错了吧?”
以云听着打个呵欠,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垂,露出无奈的笑意:“唉,如果他非要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系统:“放屁,你别忘了你的寡妇身份,男主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寡妇?”
彼时,崔珏被一群男子簇拥着,到了一个小小铺面。
而铺面里,以云正在转笔,她雇佣的小书童跑进来,道:“陆白先生,外面来了好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来了,端方真君子x心机万人迷国际惯例:我们的宗旨是:狗血与快活齐飞,追妻共火葬一色不过我保证崔珏是真君子,不是朱琰那种(qvq)
39、第三十九章
小童说,门外又来很多人。
白以云不惊不诧,已然习惯。
她这方小小的书斋,每天来光顾的人,却不一定是为了润笔,这是她料得到的,甚至曾有登徒子一上来就摸她的手背,那次她虽然以冷言冷语把人刺走,后又报官府,处理得很冷静,但她知道不能一直这样。
歇息一整天,她想,既然她“名声”已经打出去,如果在书桌前加一张帘子,第一是一定程度阻止登徒子的直接冒犯,第二也能给自己再添一点神秘,对男人们来说,半遮半掩总更引人注意。
后来事实证明,效果果然不错。
想到这里,白以云提着毛笔的笔尖在黑墨里蘸蘸,跟小书童说:“请客人们进来罢。”
没一会儿,外面说笑声传到屋里,白以云抬起眼,隔着一层竹帘外面人影幢幢,约摸得有六七个人,细节的看不清,但她的目光还是一下落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上,不难想象,这人定是鹤立鸡群。
以云同系统说:“这个肯定是男主。”
系统:“这不废话吗。”
如以云所料,崔珏在六七人中鹤立鸡群。这六七人衣着都是宽衫大袖,他们穿起来没气质,甚至有的人气度还不如外头的贩夫走卒,但只有崔珏匀称、高大的身材撑得起这种大袖,走起路来,衣摆飘飘,坦荡荡的,有种谪仙之姿,一股清濯华贵之气油然而生。
从踏进这白氏书斋,崔珏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素闻苑城有位女先生,他本是奔着人才华的名头而来,结果一进来,鼻子却充斥满室杏花般的甜香,他惯用清冷的香,乍然闻到这么浓的香,有些不适,尤其这香还是闻得出来的不讲究的劣质。
闻香识人,若一贯追求浮夸的香味,性子也不过如此,遑论才华。
登时,他心里有点谱,所谓女先生,名气该是浮于表面。
果然,带他来的表弟朝他挤眉弄眼,透露着猥琐:“哥,你是不知道,陆白氏在我们苑城有名的不是她的字,是她的脸。”
说完之后,表弟大声朝座上的陆白氏说:“今个儿爷高兴来赏你面子,你识相点,快快把那劳什子帘子撤了,爷们几个更高兴,给你的银子保管够。”
崔珏眉头拧得更紧。
然而,被帘子遮住的女人却不气,只是听到一点细微的铺纸声,隔着帘子,能看到不甚清楚的轮廓动了动,紧接着,只听她公事公办地说:“几位公子想写什么?写给何人?又要送到哪方?需要注意什么?”
女人的声线不高不低,每句话的末尾压在喉头,短促而柔软,就像在腻人的杏花甜香中,忽然滴入一滴清澈的兰花水露,闻者无不想到舒展着翠绿长叶的白兰。
表弟因她的无视生气:“好啊,你不主动掀开是吧,别给脸不要脸!”他摩拳擦掌,就要主动动手。
崔珏摇摇头,抬手拦住他:“不得胡来。”
表弟平时被家里宠坏,性子直来直往,这一番话里他像极无所事事的小恶霸,崔珏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自然都会拦住他。
表弟小声嘟囔着:“好吧好吧,还想让哥看看她的容貌的,我打赌,你在洛阳城内是没见过这脸,不看多可惜……”
崔珏轻提一口气,脸色微僵,表弟这才住嘴。
任帘子外的人吵来吵去,以云不插嘴,这会儿等他们安静,她才又开口,说的还是那几句话:“几位公子想写什么?写给何人?又要送到哪方?需要注意什么?”
表弟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刚受挫,这会儿又有了坏主意,嘿嘿笑着说:“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你给我写——”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
这是一首淫/诗。其余表堂兄弟一听,不由哄堂大笑。
可他话才说一半,头上猛地吃了一记拳头,他咬到舌头,疼得哎哟叫唤,便看自家表格眉眼之间带着愠色,而本来笑着的众人也连忙收声,毕竟他们不敢得罪崔珏。
崔珏表弟再怎么糊涂,也知道自己不能惹得崔珏不快,连忙告饶:“哎哟表哥别气,我这不是,这不是想玩玩而已嘛……”
崔珏冷冷地瞥他一眼,他看不起表弟对一个女人的侮辱,他不再理会表弟,只对帘子内的女人说:“陆夫人,兄弟多有冒犯,请别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