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教授回她,“我只在乎结果,所以,你的出现,确实让我意外,但并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
以云想,或许可以理解成支持。
她笑了笑:“谢谢。”
苏教授侧侧身,让出走廊,以云和云洲玉走过去后,独留他一个人站在走廊逆光处,好像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动。
云洲玉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云卖了个关子:“你很快就明白了。”
顺利离开穿越局,以云销毁一切物证,包括她和云洲玉的录像。
两人坐上悬浮列车。
以云打开面板,新闻正在播报穿越局发生的突发事故,画面定格在穿越大厦,大厦滚动屏幕有穿越局的介绍。
下一秒,屏幕黑下去,紧接着,一段录像播出来。
这段录像贯穿几十年前到这一年,把穿越局发现小世界、与军方利用小世界打仗、小世界崩溃影响本世界、利用能量体稳定小世界……种种有关会议,全部暴露。
这是她设置的。
她摧毁绝对权限,暂时无人能够关闭这个视频。
顺便,她还把视频从网络端邮寄给无数媒体,并那份穿越局关于稳定小世界的最终方案。
短短半天,人手一份最终方案,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接下来一个月,反对派几乎掀翻联邦的办公楼。
民众厌倦持续的战争,以前,他们只知道取用小世界能量,对小世界有害,却不知道对自己也有害,被隐瞒使他们愤怒冲天,世界灭亡论甚嚣尘上,他们强烈要求能量归于小世界,彻查军队,平息战争。
那之后,以云最后一次见到苏教授,是在全息投影里。
老教授的面容很平静,他参加法庭的判决,作为证人,指出小世界能量不公正用法的主谋。
这是他要的拨乱反正。
拨乱世,反诸正。
从此科研不再被权力利用,让科研只是科研,小世界不再被迫崩溃,每个时空恢复到秩序井然、条理有序的时代。
她做到了。
没有辜负期望,她顺利完成任务。
以云看着全息,法庭判决,提取的能量必须还回去,小世界观测公开透明。
这个世界的秩序重新构建,后来,系统大范围用于民生,随着应用成熟,出台无数法律,其中有一条,如果系统产生人的意志,不可销毁。
这一切,都是几个月乃至十几年后发生的事。
现在,以云刚发送这些文件,她关掉全息,觉得有点困。
突然,她肩膀上靠过来一个脑袋,热乎乎的,她低头,云洲玉的头发有点乱,如鸟雀翎羽纤长的睫毛,覆盖在他眼睛下。
他闭着眼睛,低声说:“睡会儿。”
刚找回所有能量体,又经历那么多事,两人都累了,以云揉揉他头发:“那就睡吧。”
云洲玉问:“我们去哪里?”
以云说:“这辆列车终点站是云湖跃迁场。”
云洲玉伸手揽着她,微微挑起上眼睑,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以云笑了:“去哪里就去哪里,每一个喜欢的世界,都可以停留,你说呢?”
她能带着他,在任何一个世界,从年轻到老,周而复始。
“唔,”云洲玉点点头,“看你喜欢吧。”
以云跟着点头,煞有其事:“那好,我要找一个帅哥多的世界。”
云洲玉顿时清醒了点,掐了掐她的腰,冷笑一声:“你敢。”
悬浮列车开过白色云层,烟雾飘飘。
赤金色阳光从窗外洒在身上,镀一层浅光,冥冥光影下,他们都戴着帽子,只露出半张脸,头靠在一起,阖着眼睛小憩。
有小女生偷偷看着两人,悄悄拍个照片,发给朋友:“绝了,这两人也太好看太般配了吧!”
两人瞌睡着,车一停,以云因为惯性,差点滑溜到另一边。
云洲玉立刻醒来,大手一揽,将她半抱在怀里,嘀咕一句:“睡个觉,也不老实点,非要我拉着你。”
以云:“……”
她很想说一句惯性难控制,不过太困了,打算醒来再和他掰扯掰扯。
车继续走,两人继续瞌睡。
会在哪一站下,终点是哪,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爱你们呀!替以云谢谢大家 ̄关于番外,我想了一下,调香师的番外必补,然后再加上云洲玉和以云官配(?)番外,好像有妹子想看他们关于圣僧的故事?估计是这个方向的再次鞠躬!
144、秃驴篇(上)
一
慧和出生在一个村庄。
那一夜,天像破个洞,下足三天三夜大雨。
雨水灌入大地,淹坏万顷良田,山坡泥流滚滚,吞没数户人家,最令人恐惧的是,泾河涨水,水流湍急,来势汹汹,这雨再下下去,恐怕是要决堤。
可是那些壮汉,都被征入军队,举目望去,都是老弱病残,想搬离,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们无依无靠,跪在地上,求天公息怒。
天下大乱以来,百姓身不由己。
就在这样的夜晚,昏暗的茅草屋里,一个瘦削妇人力气快用尽前,终于诞下孩子。
这个婴孩呱呱坠地的瞬间,霎时,三天三夜不曾停过的大雨,渐渐的变成蒙蒙细雨,紧接着,更神奇的是,雨就停了。
有人狂奔在乡道,大喊:“雨停了,雨停了!”
天犹如被女娲用五色石补齐,长久以来的阴翳散去,圆月如明珠,皎洁月华骤然洒满四方,伴随洁白缥缈的云朵。
这要是在白天,不难想象,定还会有耀眼的彩虹。
稳婆抱着孩子,看向窗外,暗自称奇。
第二天,泥泞的土路里,走来个穿着袈裟的老人,他两手并在身前,对着稳婆怀里的孩子一拜:“阿弥陀佛。”
往后,天空异常地放晴三天,庄稼还能抢救,河水不再决堤,总算,天没绝人之路。
人人都道,这家媳妇生了个宝贝,能救世的宝贝。
当然,这位宝贝,被那位老僧人用一串檀木佛珠、一斗米,换走了。
再宝贝的孩子,有吃一口饱饭重要吗?换走之前,这家人都没想好给小子取什么名字。
老僧人为他定下法号,慧和。
慧和从记事开始,就知道他的一生,是用来普度苍生的,因天下分分合合,战争不息,冤魂不宁,痛苦残余人间,欲望伺机作恶。
他至关重要,若不能让天下太平,他无法回去。
但是,这个“回去”,是回去哪里,慧和不知道,他心中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心想,或许就是佛子的宿命。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种穿击天灵盖的感受,惊得敲折手中犍稚,木鱼也裂开一条缝隙,他花费许久的时间,慢慢消化这种没由来的灵感,才双手合十。
他知道了,他这一生,最大的劫,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但是,他这样的悟性,却连这道劫数是什么,都毫无头绪。
直到他看到那个从佛像后走出的少女。
少女看着他的模样,有点愕然。
那一刻,慧和想到,他怕是不能完成师父的嘱托,不能承担天下的期望,不知道为何,就像来自灵魂的呢喃,告诉他,这个少女是来取走他性命。
谈不上什么愿意不愿意,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切是应该的。
慧和心如止水,向她伸出手,温和地说:“贫僧不知施主为谁,却知施主是来找我,带我走的。”
少女款步走来,坐在他对面。
她将手放到他手心,指尖微凉,抵在他掌心,语气却很温暖:“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会等它完成,再把你带走。”
慧和有些愣神。
她问:“你是不是到了要下山的时候?”
慧和问:“施主是想要做什么?”
少女娇俏一笑:“我要跟着你,我们一起周游天下。”
慧和微微皱眉,念了声佛号,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拒绝她,她却好像早预料到,没有失望,只是点点头,说:“好吧。”
寺庙不留女子,说完这些话,她没有久留,离开了。
慧和沉下心,慢慢敲着木鱼。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停下来,攥了攥自己手心。
那之后,她一直没有出现,慧和却能察觉,她定是在暗处,默默看着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慧和弱冠这年,他要周游各国,在烽火之中,平息怨气。
庙里只有四五个僧人,他们站在门口告别,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不舍,慧和是师叔,没有他,他们心里总不安定。
不过再不舍,终究是要分离。
慧和穿着蓑衣,撑着一支竹蒿,慢慢走下山。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只看不远处,一个女子坐在树枝上,她正用藤条编一个头环,藤条翠绿的茎叶,将她鲜妍细长的手指,衬如青葱。
这就是那个要取走他性命的女子。
慧和看了一眼,默默收回目光,仔细盯着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