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娘娘不光琴棋书画了得,一身武艺也是无人能敌。”轻飘飘的话语从左侧人群里冒出来。
张莹琇循声望去。是年仅二十的庸亲王妃。
虽然她年纪比自己稍大一些,但终归还是年轻,此话一出来,便带着浓浓的敌意。
张莹琇顿了顿,不在意地笑笑:“这些谣言,不信也罢。”既然是谣言,话题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是谣言吗?”庸亲王妃却仿佛没听懂,又补了句,“臣妇听说,承乾元年的选秀严格又精彩,不光礼仪规矩、琴棋书画,还比试武艺。娘娘既然能成为皇后,想必是那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她打量了眼张莹琇的衣裳,缓缓道,“恰好今日娘娘也穿了猎装,不知臣妇们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娘娘的武艺。”
就差直白地说皇后娘娘粗鄙不堪,甚至将皇后娘娘当耍猴的了。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胆小些的已经压低脑袋,生怕沾了这事,有那胆大的却去偷觑上首之人的脸色。
张莹琇却半点不受影响,只挑了挑眉,道:“弟妹想看我展示武艺?”
庸亲王妃“哎呀”一声,轻轻拍了下自己脸颊:“是臣妇听信流言了,娘娘岂是那等粗鄙之人呢?臣妇该死。”身体却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半点看不出来有“该死”之意。
张莹琇可算见识到这年代的绿茶了。
她笑了:“那倒不是流言……”
众人愕然。
张莹琇却话锋一转,笑吟吟地看着她:“既然你盛意拳拳,恰好这儿又是猎场……这样吧,我俩待会比试一场,满足你的要求。”敢说她射箭粗鄙,那就一起粗鄙吧。
庸亲王妃:……
不是,怎么变成她邀战的感觉?她没说她也会啊?!
第071章 没劲
张莹琇说完那句话后, 场面一度有些安静。
许太嫔只愣了会,见无人说话,立马开口, 将话题岔开:“听说这里的布置是娘娘指点的?”
张莹琇顿了顿, 笑道:“只提了点思路,主要还是底下干活的人倒腾的。”
许太嫔赞道:“挺好的, 又遮阳又雅致, 看着还颇有野趣的。”其实棚子谁家都会搭, 就是找个话题拐走。
刘太嫔连忙接话:“对,这绿油油的,看着就凉爽, 加上脚下茵茵绿草、远处高山大树,当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有了两位太嫔的打岔, 场中气氛又恢复了热络,众夫人纷纷跟着聊起来。
“可别说,这儿景致真好,连风儿都比京城凉爽。”
“怪不得猎装要比罗纱厚许多, 山里凉快,午后约莫就会凉下来了吧?”
“我看您那身料子不错啊, 是不是用的苏罗?”
“对对,夫人好眼光……”
……
张莹琇端起茶盏抿了口,垂下的眼睫掩去其中笑意。
见她喝茶不说话,许太嫔慢慢道:“我往常看史书, 也曾听说巾帼英雄捍卫疆土之事, 便想着若是有幸,我也学一两样武艺,不拘箭法还是长木仓, 只要能摸上一摸,我也圆满了。”
她笑着朝望过来的张莹琇道,“托娘娘的福,我这把年纪竟然也能学学历史上的巾帼英雄。”
张莹琇放下茶盏,笑道:“巾帼英雄算不上,强身健体却是不错。多练练,别的不说,身体确实好多了,什么头疼脑热也少了。”顿了顿,补充道,“若是想练,不拘这几日,宫里也有演武场。我经常会去练一练。”
刘太嫔微笑:“那待会我也要认真学一学,往后啊,我也厚着脸皮跟您一块儿练。”
“可得带上我啊。”淑太妃忙道,“可不许嫌我年纪大了学东西笨。”
张莹琇莞尔:“怎么会,我巴不得大伙都练起来。往常都是皇上盯着我练,可无聊了,以后你们都来,我就有伴了。”
她们谈笑风生,旁人看到几位太妃与皇后娘娘这般亲昵,都有些诧异。
隐晦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
待听得说皇后习武是皇上允许,甚至还是皇上叮嘱了,众人的神色便有些诡异——
前些日子传闻皇上择妻要选能武善骑的,大伙都不信。待选秀结果出来,大伙便觉恍然,私以为皇上这是看上身边的宫女,特地给弄的关卡,为的就是把人拉上来。
如今听来,堂堂皇后竟然还要去习武?皇上是真喜欢习武之女?
……
男儿们待会还要跑马射箭,张莹琇便没有准备酒水,男人不喝酒,女人这边更不会喝。
边聊边吃,一顿午宴吃了一个多时辰。
别人或许还要矜持几分,张莹琇是半点不客气,慢腾腾地把自己塞饱了,然后捧着茶盏听这些贵妇人们聊衣料、首饰这些安全话题。
直到安和越过屏风,朝林嬷嬷耳语了几句。再然后,张莹琇便知道隔壁准备散场了。
所有人虽然还在说笑,注意力其实都放在她身上呢,看到林嬷嬷上前,便知道是有事,音量不自觉便降了下来。
张莹琇放下杯子,环视四周,微微扬声:“大家吃得可还尽兴?”
再没眼力见,也不会这会儿说不尽兴。
于是,张莹琇便顺理成章地给这场宴席下了结语,然后看向庸亲王妃,笑吟吟道:“四弟妹,走吧,咱们去活动活动,待会比一比。”
庸亲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毕竟年轻,被一个要出身没出身、要才艺没才艺的所谓皇后一句一句的逼着去舞刀弄枪、被众人看笑话,她心里自然憋着气。
若不是、若不是……
她咬了咬银牙,硬生生憋下这股闷气,打算待会想法子糊弄过去。
张莹琇却还嫌不够事大,招呼其他人:“大伙都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饱喝足,又换了猎装,可不得该去活动了。
庸亲王妃:……
这里毕竟是猎场,骑射、武斗,那是少不了的。别的不说,演武场都有好几个。
当朝皇后会射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事,下人岂会不给皇后娘娘留一个演武场呢。
一行女眷带这侍女、丫鬟呼啦啦来到这处演武场。
张莹琇环视一周,看到武器架上满当当的各色棍棒木仓戟,满意极了。
她转过来,朝落后几步庸亲王妃伸手:“四弟妹,请。”
庸亲王妃看看远处的箭靶,再看看那些反射日光、新亮得刺眼的武器,勉强笑笑:“那个,臣妇不会这种——”
“还是我先来吧。”张莹琇打断她,朝跟在后边的宫女招手,“弓箭拿来。”
前些日子,皇帝便让人给她送了一把新弓,专为她设计的新弓。
皇家出品,必属精品。她再小白,上手玩了两把,都能感觉出这把弓箭极为顺手。这次来猎场,自然要将其带来。
扯远了。
接过宫女送上来的弓箭,张莹琇拉弓搭箭,开启系统技能,瞄准箭靶——
“咻——”
箭枝离弦,准准插在远处的靶子上。
众女眷惊呼出声,视线在拉弓的皇后与箭靶之前来回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柔柔弱弱的皇后娘娘,竟然真如传闻一样,能拉弓射箭。
张莹琇也满意极了,挽着弓,转向庸亲王妃,笑吟吟道:“四弟妹,该你了。”
庸亲王妃脸色不愉:“臣妇——”
还未等她说不会,张莹琇又转头喝令下人:“都傻了吗?还不赶紧给庸亲王妃上弓箭。”
在此处演武场伺候的太监立马带人送来弓箭。
张莹琇还催她:“不知道你用哪种弓合适,只能让他们将轻量的都给你送上来了。”
庸亲王妃看着摆在面前的五把弓箭,脸都黑了。
她黑着脸朝张莹琇福了福身,冷声道:“娘娘恕罪,臣妇自小读圣贤书、习圣贤礼,这等野蛮——啊!”
她陡然尖叫,惊得众人齐齐愣住。
定睛一看,一根羽箭贴着庸亲王妃左脚精致的绣花长靴,直直插入了地面。
再仔细看那根尾羽犹自颤动的箭枝,真真是贴着靴子,只差一分,便要刺入靴中,届时……
庸亲王妃已经吓傻了,直愣愣站在那儿,半分不敢移动。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齐齐看向射箭的张莹琇。
后者将弓箭递给侍女,看向庸亲王妃,慢慢道:“先祖是从马背上夺来的天下,自大衍建朝,便以文治武功告诫子孙,不管老少、无论男女,不求文能提笔安定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但识圣贤、能骑射,却是我赫连家数百年延续的根基。”
她环视众人,语气凌厉,“我大衍边幅辽阔,境外虎视眈眈者众。倘若战事再起,男人都上战场保家卫国,难道女儿家便能安之若素吗?”
“再者,如今我大衍男儿,有几个是能上马,有几个是能骑射?在座全是我大衍的诰命夫人,你们教育出来的子女,将来都是我大衍的栋梁之才。连你们都将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看成粗鄙之流,我大衍将来的儿女,会是什么德性?”
“文治武功,是文武并重,不是择一而论。”
甩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张莹琇便甩袖离开。
***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莹琇这番话,便传到赫连煜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