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以后想去临安城开饭馆,我来了,却把她弄丢了......”
简舒绾眨了眨眼,把眼底的泪光憋了回去。
她后悔问白策了,把人家的伤心事再次拔出来暴晒,如同在伤疤上撒盐,折磨而刺疼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就这么随夫人去了......”白策突然很轻的说了声。
“你夫人既然那么爱你,肯定不会让你做傻事的,她更希望你好好生活......”
“是吗......”白策转过头来,他的眼眶还很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有片刻的松动,紧接着又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嗯。”
之后两人没在聊,简舒绾回房中小憩了,白策独自一人出了小院。
一个时辰后,白策跑着回来,神情着急。
简舒绾还在小憩,被绿莹喊醒了。
“郡主,刚刚小厮来,说是有人在福满楼闹事,闹得挺大的,急需我回去处理一趟,马车慢,我先骑马回去,你再坐马车往回赶。”
困意醒了大半,不疑有他,便附和着,“好,你先回去,解决不了就去报官。”
白策走后,简舒绾也留不住了,赶紧让绿莹收拾东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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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的很快,路也坑坑洼洼,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也颠的她脑子更加的清醒。
她忽然就意识到了白策所说的漏洞!
第一,起源寺除了皇家和官宦家进来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允进入,福满楼的小厮是怎么进来告诉白策的。第二,先不提小厮是怎么进来的,他来之前饭馆就有人闹事,临安城到起源寺一个时辰,小厮喊走了白策,来回路上两个时辰过去了,难道不比直接报官来的快?难道那么大一个福满楼就没有别人处理了?
她心底有了种猜测,白策定是瞒着她什么。
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直被她是忽略了......
路途越发的颠簸了,她脑子很乱,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拧成了一团毛线,找不到那个头,越着急也就越乱。
忽的,她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般,抽丝剥茧的找到了那个头,剩下的一切好像也都豁然开朗了。
白策之前没这么话多过,来了起源寺后,不管是跟她说话,还是和起源寺的小沙弥谈话,都多了,几次的情绪变化也都和温元宇有关。
她仔细的回忆了白策的神情,即使他的表情是淡漠隐忍的,可内里像是被关押着腾腾的杀意!
杀意......
简舒绾一惊,仔细回忆下,确认是杀意。
而且这股杀意还是对温元宇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简舒绾吞了吞口水。
温元宇的结局是被人一刀捅死的,凶手也没人知道。如果是按这个思路来推测的话,那么杀温元宇的人便是白策......
“嘭!”
简舒绾被自己推测的结果吓到了,指尖不小心打翻了案几上的茶杯,被吓的也清醒了几分。
这么说来,白策接近自己,宁愿用福满楼来换就是为了得知温元宇更多的消息,而这次的起源寺就是绝好的机会。
所以,白策家去的强盗就是温元宇吗?
她不知道白策还隐瞒了什么。
他的那句话似乎还飘荡在耳边。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就这么随夫人去了......”
他指的不是他夫人的遗愿——经营好福满楼,而是为了要替她报仇!
若是真的杀了温元宇,那么他这么多年的隐忍重担就算是放下了,他就没有顾虑,可以肆无忌惮的下去陪她夫人了!
“掉头!掉头!”
简舒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没有过如此的慌乱,她大喊让车夫掉头。
白策向小沙弥打听起源寺也是他布局里的,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起源寺四周都是树木,他定不敢在寺庙中动手,即使把温元宇从寺中拖出来也需要费些时间。下山的路刚走了一半,若她现在过去可能还来得及赶上白策。
马车再次停在起源寺,简舒绾没让任何人跟,直接去了后山。
后山一片荒凉,只余初春的嫩芽增添了些颜色。
她四周瞧了瞧,都没有看到白策的身影,不禁加快了脚步。
越往里走越深,阻挡的山石山块也多了,她视线不经意的一撇,在高大的石块后看到了一个身影,果然是白策。
他高举着匕首,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锋利而刺目,直指着躺在地上的人......
第45章 “郡主不见了!”……
白策还是穿的那身衣服, 明明穿的普通也是朴实的气质,可浑身流露出的肃杀之气与他格格不入。
他拿着匕首的手臂甚至还有点抖,因为用力手背上崩出好几条结实而紧绷的青筋。
眼底是肃杀的寒芒, 一点点将他的理智吞噬,携裹着那隐藏在内心的仇恨及怨念一并喷涌而出。
简舒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白策的手臂要晃下去的那一秒, 她奔了过去。
“白策!”
他身形一滞, 眉宇间划过片刻的讶异,眼底的寒芒一闪而过, 继而坚定的朝着温元宇的心脏捅了过去。
总归是错过了最佳的时刻,他那几秒的愣神, 简舒绾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双手用力的按住白策的胳膊。
男人力气很大,简舒绾脸都憋红了, 忍不住吼道:“你想过你这么杀了他的结果吗!”
白策推开简舒绾, 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难看,眼底泛了红, “我这么多年隐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这个禽兽!”
地上的人上半身被捆着麻袋,安安静静的靠在石块上, 显然是被打晕了过去, 身上的衣衫也明显是温元宇今日穿的那一身。
简舒绾瞥了他一眼, 转而看向白策。
神色镇定下来,语气平静的毫无波澜,“手刃了然后呢?你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下去陪你夫人了?”
都说打蛇打七寸, 简舒绾这一招就直接戳白策心窝子上了。
他面色僵硬着,嘴角微微张合,眼底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很快的被掩盖了下去, 握着手中的匕首却有了半分的松动。
那模样显然是被简舒绾说中了。
简舒绾抿抿唇,继续道:“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你是过了手瘾,那其他被伤害的女子呢,她们的一生甚至都被他毁了,难道就没有资格目睹他狼狈致死的模样?他这样的人难道就不应该遭万民唾弃?”
白策蓦的握紧了匕首,眉心皱在了一起,面庞有一瞬间思索的狰狞。
她知道白策在权衡。
她不知道白夫人临终前有没有和白策说其他,她今日跟他说的那句“你夫人既然那么爱你,肯定不会让你做傻事的,她更希望你好好生活......”时,看出了白策神色间的犹豫,那么她现在只能赌一把。
简舒绾的声音很轻,耐心从她的眉宇间流露出来,“还有你夫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她所希望的吗?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想要在报仇后自杀,你愿意带着沾满血的双手去见你夫人?”
此刻,白策已经麻木了,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他看了眼自己苍白的双手,手中还拿着杀人的利器,仿佛是在讽刺着他......
脑中恍惚的闪过夫人临走前的画面。
他抱着她浑身是血残破的身子从满是火焰的房子中冲出来。她眼底映着红红的火光,火光中是他的身影,一颗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强硬的要下来,他小心翼翼的,可动作间还是碰触到了那已是破败的下.体。
眼眶的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掉,她想摸他的脸颊,可又嫌弃自己般的放下了手,声音有气无力的,她说:“对不起,我配不上你了......”
他把她的指尖放在自己脸颊上,哭着直摇头。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浓烈的不舍贯穿在她的心脏间,刺疼着浑身都止不住颤栗。
“对不起,阿策,我不能陪你到老了。”
“阿策,不要报仇,我不希望你以后生活在仇恨里。”
“好好活下去,找一个贤良的女子令娶吧......”
那一夜,他感受着妻子的温度一点点从他指缝中流失,直到变成了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变得不再鲜活,不再跳动。
他抱着妻子在院中枯坐了一夜,寒风麻木了他的神经,也麻木了他的心,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怀中心爱的女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哐啷!”
铁器砸在石块的声音。
手中的匕首滑落了下去,白策双手捂住了脸,沉闷细微的抽泣声逐渐蔓延而出,肩膀微微耸动着。
简舒绾别开视线。
果然,他的夫人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他尚有良知,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报仇。他对妻子的爱远胜于仇恨,所以他犹豫。但内心的仇恨让他不甘于什么都不做。
目光落到地上的罪魁祸首,简舒绾轻扯嘴角。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使劲踹了他两脚。
温元宇死不死本也不是她来管的,但毕竟和白策熟识这么久,也不希望他堕入仇恨的深渊误入歧途。况且相爱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不能永久的保留着那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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