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一瞬,她就被一群身着铠甲手持□□的侍卫给拖走了,赵嘉芙两条腿不停扑腾。
赵嘉芙直接被当成刺客,在天牢里关了一宿,直到确认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个走错路的小宫女,才在挨了一顿板子后,被放了出来。
赵嘉芙趴在宫女所破旧的被褥上,小环帮着她擦伤药,一面眼里窝着两泡泪,道:“赵赵,我说让你不要去了,你偏要去。”
赵嘉芙新伤旧患,疼得想死。
赵嘉芙依旧不服输,道:“宫里头同陛下太子亲厚的,还有什么可接近的人么?”
小环想了想,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薨逝后,陛下将永宁侯府一干人等都赐了封号,赏了爵位,从前同赵嘉芙亲厚的,他更是优待。
老夫人被封了护国夫人,赵嘉乐也被封了郡主,连小念疏魏询都没忘了,请了最好的先生去教,只指望他能成器,叫他永宁侯府后继有人。
毕竟,那永宁侯是指望不上的废物。
但到底,魏询还是给了永宁侯最后的颜面,没有褫夺封号。
就连贺兰景这个不争气的,魏询都给了爵位。
所有与她有关的人,他都尽心照拂,好像做好了这一切,阿芙远在天边知道了,便会早些回来。
等他的阿芙回来,瞧见他万事都做得这样好,她便能好好地奖赏他一番,好好夸一夸他。
便是不夸他,只要她肯回来,他便没有什么割舍不出去的。
什么都好,只要她回来。
只等着她回来,能知道他有多在意着她。
于是,赵嘉芙原本熟识的那些人,能够让她有点儿攀扯,带着她去见魏询的人,便一概接触不着了。
那些都是身份贵重的贵人们,岂是她们这种低等下人能见的。
赵嘉芙心中悲凉,只觉得自己可能再挨十顿打,都未必能见到魏询。
实在是万念俱灰,心塞欲死。
……
那边魏询正在批阅奏折,薛放进来,他不由顿笔,问他:“刚刚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傍晚的光照进来,薛放觉得,自从皇后娘娘走后,他家主子的眼里再也没有见过什么光。
那是只有见到皇后娘娘才会闪烁的光芒,是他活着的象征。
可如今,他虽日日用膳就寝,上朝下朝,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活着的样子,就好像他如今所做的,都是原本就被规划好了的,他不过是顺着去做,不带半点情绪。
薛放心下微动,道:“是个迷路的小宫女,被阿贤他们误认为是刺客。”
魏询没当回事儿,轻轻应了声。
薛放原本想多说点儿什么,可他这些年,说的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魏询没有一句能听得进去,如同耳旁风一般,过了便过了,即便他随口应下,也不曾听进心里去。
看着魏询埋头的样子,薛放终究还是一句话没多说,退下去了。
薛放走后,魏询绷直的脊背才一点点松下去,殿门阖上,有微弱的夕光透进来,魏询阖了阖眼,半晌,才缓缓睁眼,继续提笔,去看他眼前的奏折。
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了,他抬手,修长指尖揉了揉眉心,像是累极了。
他这些年来总是如此,总是会突然间停下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待一会儿,好像赵嘉芙会在这个时候悄悄走到他身边,甜甜地叫他一声:“魏询!”
他许多年都夜里不得眠,梦里总是会梦见赵嘉芙,眼睁睁地在他跟前,断了腿,一点点没了鼻息。
眼里是大片大片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裙,裙裾如花铺开,带着大片的红,一点点沁进他的眼底。
魏询眼眶一点点红起来,手虚虚抬起,仿佛仍能感受到那一日,赵嘉芙在他怀中,一点点没了温度。
她双目紧闭躺在他的怀里,遑论他如何呼喊,她已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午夜梦回,都像是溺水的人拼死挣扎,他醒过来,方才发觉,赵嘉芙,其实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她会不会……
再也回不来了。
-
赵嘉芙现在担心的跟魏询完全是两码事,她回来了,但是不配见到魏询,这就很离谱。
她从来没想过,这事儿的困难竟然是在这里。
她身上的鞭痕还火辣辣得疼,旧患添新伤,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
赵嘉芙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她就不信魏询他们能严防死守到这个地步。
于是,她又鼓起勇气,趁着夜黑风高,准备去凤仪宫碰碰运气。
听说,魏询夜夜都会宿在凤仪宫,等她回来。
这就很灵性,一定是为了他俩重逢特意搞的安排。
赵嘉芙于是悄么么地就往凤仪宫去,这次她特意找小环问清了路线,绝对不会迷路,虽然避不开守卫,但她到底是个有名分的宫女,不至于一被发现就被抓走。
毕竟小说里都这么写,电视剧都这么拍。
只要她足够自信,她的大女主光环就一定能闪瞎那些守卫的眼。
凤仪宫廊檐下的宫灯飘摇,一盏盏地亮着,宫内烛火明亮,依稀照出个人影来。
赵嘉芙站得远远儿的,望着映在窗纸上的人影,瘦条条的,孤单寂寥。
她眼睛眨巴了两下,似乎能穿透那窗纸,看见魏询孤身一人坐在榻上,眉眼微垂着,眼底是无尽的哀伤。
赵嘉芙贝齿咬了咬唇,狠了狠心,不顾一切往前冲。
但她还没到凤仪宫殿前,就又被一帮子路过巡视的侍卫给抓走了,顺便又关起来毒打讯问了一阵。
狗逼作者!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女主角无论如何都能偶遇男主呢!
气人!
赵嘉芙每天都变着法儿地想接近魏询,甚至还燃了孔明灯,把她自己跟魏询的暗号写在灯面上,但还没飞起来半米高,就被火给烧没了,她锲而不舍,又鼓起勇气飞了一次,被当做纵火犯给抓了。
她也想过放风筝,把要说的密话绑在上头,却直接被当做行刺的工具,被薛放给射穿了。
“……”
赵嘉芙每次想靠近魏询,每次都会被抓走,以至于那个侍卫长在看到赵嘉芙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了然的——又是你?老妹?
想上位想疯了吧?
侍卫长阿贤算是个好人,得知赵嘉芙是浣衣局的小宫女,只当她是被名利地位熏了心,见不得她一个小姑娘就这么锲而不舍地飞蛾扑火。后面也不打她了,还好言相劝过她:“阿福姑娘,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得多了。”
“每年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各个都想着要亲近陛下,可谁不知道陛下心中只有皇后娘娘,他俩可是在王府里就有的深情,一般人横插不得。”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待满二十五岁,出宫嫁人吧。”
赵嘉芙自然不肯放弃,对着阿贤道:“老哥,帮个忙,放我进去见陛下一面,等我上位了,保你飞黄腾达。”
李贤觉得这人大概是魔怔了,绝对不能放一个疯批去见陛下,于是嘱咐手下,绝对不能让赵嘉芙出现在陛下身边。
赵嘉芙决定放弃。
转而向她的宝贝团子发起进攻。
翠微是真的爱护宝子,东宫的守卫也没见得比魏询身边松懈。
因着大宝是魏询唯一的子嗣,众人都知道他在魏询心中的分量,日常就是捧着他,宠着他。
赵嘉芙是个做娘的人,为母则刚,不想儿子是假的,她抓心挠肝地想,可总归见不见得着这事儿不由她说了算。只能先想法子看能不能找点儿东宫的差事做,趁机接近。
赵嘉芙瞒小环瞒的厉害,只说自己拼死接近高位分的人是为了告御状,要将吴才德这人做的恶上达天听。
理由半真半假,赵嘉芙觉得这事儿也不算是骗小环,毕竟要解释她就是赵嘉芙本人,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再说了,她真的做回皇后,自然是不会放过吴才德的。
小环信了,凭借着在宫中的关系,终于替赵嘉芙寻了个给东宫送换洗衣物的机会。
小环再三叮嘱:“赵赵,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把握住啊。”想了想又怕赵嘉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又劝慰她,“若是实在没法子,便算了,这差事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不能害了徐嬷嬷。”
小环不放心得厉害:“赵赵,我想了很久很久,不如我代你去吧。”
赵嘉芙可控不可控她不清楚,至少小环她自己是可控的。
赵嘉芙果断拒绝。
小环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必然是不能叫她去的。
赵嘉芙很是珍惜这次机会,毕竟这是她重生回来离儿子最近的时刻,堪称高光,虽然只是送个衣物罢了。
她整个人经过先前的毒打,内心也被磨砺得更加坚韧和小心,决心胆大心细去做此事。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换洗衣物,顺着红墙绿瓦一路行至东宫,这地儿,赵嘉芙从前也来过一两次,只不过那时候魏大宝都养在她跟前,她来得极少。
凭着脑海里残存的记忆,赵嘉芙微微垂着头,徐徐前行,目光却不安分地四处乱看。
行路间,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一队又一队,想来,魏询是真的将魏大宝的安全放在很重要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