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仿佛被抓x的感觉。……
惠贵人声音变得十分难听, 但是语气仍然不减温婉。
然而在穆瑾听来,却不亚于恶魔的低语。
完了完了完了……
她感到这两个大字正呈螺旋状在脑袋边飞来飞去,让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安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再没有丝毫敌意, 反而涌现出些许关心,“你怎么了?”
穆瑾无心应付她,只是直直地盯着惠贵人。
这是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此刻唯一的筹码, 她不相信她会不用。
她以为惠贵人要揭露她的身份了, 然而惠贵人只是以手掌掩住唇, 轻轻咳了几声。
即使只是轻咳,也充斥着撕心裂肺之感,昭示着她气数将尽了。
“安儿, ”惠贵人嘶哑地道,“去为穆总管倒一杯茶。”
安河应了一声, 这次倒是没有丝毫推辞,立刻就起身去倒。
在她离开内室之后, 惠贵人又望向穆瑾,没有任何威胁或者得意,眼神柔和而祈求。
“总管不必担忧我会泄露总管的秘密。”她每说一个词,都会艰难地停顿一下,“但我之前的请求,还望总管多加考虑,不是以贵人的身份, 而是、以女人的身份……望你怜惜幼子。”
穆瑾浑身都颤了一下。
这时安河很快跑了回来, 她端着一杯冰凉的水,小心地递到了穆瑾面前,“我们没有热水了, 你将就点。”
穆瑾接了过来,没有嫌弃地一口饮尽,让安河的眼睛亮了亮,看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冰凉的水流入身体里,穆瑾这才感觉镇定了一些。
除了顾倾之外,惠贵人成了这个世界里第二个知道她女儿家身份的人,她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容不得一丝马虎。
“我今夜过来,是想向惠贵人求得一个答案。”穆瑾感到粗糙的杯面刮过指腹,略微疼痛的触感能让她冷静下来,“上一次临走时惠贵人所言,不知是合意?”
惠贵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她刚待开口说话,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安河慌忙拍着她的背,可这次怎么也停不下来。
突然她推开安河,将头探向床外,随着“噗”地一声响,她咳出了大片的淤血,还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安河愣愣地看着地上,连眼泪都忘记了流:“娘、娘亲……”
穆瑾也僵在当场,这血肉模糊的景象激起了她脑海中被隐藏在深处的一幕回忆。
欢笑的脸庞,打趣她的父母,高速行驶的汽车。
随即一辆卡车不顾红灯,突然从十字路口冲了出来,父亲躲闪不及,他们的汽车被直直地碾压了过去。
父母同时伸出手将她推出了车外,可是下一秒,他们上一刻还在笑着的脸庞,就这么被碾压成了一片碎肉。
再也拼不起来。
穆瑾伸手握住床柱,极力将自己从记忆里拔了出来。
摇晃的视线中是安河焦急的表情,以及惠贵人双臂几次用力都无法撑起自己的狼狈。
“穆,穆总管,”惠贵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但是,你要答应我的请求——”
穆瑾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惠贵人一把抓住安河的手,咳出血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穆瑾。
“我是一个、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只要你答应,照顾我的孩子,我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母亲的脸重合了。
她们都满含血泪,想要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娘亲,娘亲。”安河抓紧她的手,发出无力的哭嚎。
穆瑾阖了阖眼睫。
“我答应你。”
即使惠贵人没有这个要求,她也会照顾安河。
这是原作给她安排的剧情。
但是惠贵人不知道,在穆瑾说出答应之后,她似乎完成了最后的夙愿,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也没有了。
她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娘亲——”
安河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大哭着趴在了惠贵人的身上。
惠贵人艰难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在刚才被人翻得一片狼藉的床头柜上拨弄,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暗匣。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封信笺。
她用颤抖的手将信笺拿了出来,举到穆瑾面前,“你所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面。”
穆瑾接过来,看到信封上写着风骨遒劲的几个大字“吾妹亲启”。
这是惠康盛写给惠贵人的亲笔信。
再抬头看去,穆瑾还待问些什么,可是惠贵人正用极近温柔和不舍的目光望着安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穆瑾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孩子,要如你喜爱的那个故事一般,活着……”
安河喉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混乱地点点头。
她悲泣到:“娘亲,你别离开我……”
惠贵人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她轻轻地看了穆瑾一眼,将一个母亲全部的惦念和恳求都包含在内。
然后那双即使在困境中被折磨至此,也仍然保持着温婉柔和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娘亲?娘亲!娘亲!!——”
小小稚女的哭嚎声震落了一抔屋檐上的积雪。
穆瑾手指僵硬地将那封信收好,伸手按上安河的肩头。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别忘记是谁造成的你现在的惨状。
然而她的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出口。
安河转过身来,小胳膊用力地抱住了穆瑾的腰。
穆瑾一下子僵在了当场。
她感到安河小小的身子在颤抖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我没有娘亲了,娘亲死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娘亲了……”
穆瑾整颗心都颤了颤,狠狠压下了眼角的一丝湿意。
她突然不想再在这个孩子已经足够悲伤的心上,再蒙上一层对她父亲仇恨的阴影。
……算了,明天再做任务。
现在,先让这个孩子放肆地哭一哭。
哭她心中最后的柔软,死去了。
穆瑾没有伸手去抱安河,也没有制止她的哭声,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任由她将泪水洒满她的身前。
等到安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才开口道:“哭够了,就站起来,跟我回去。”
安河抬起肿胀的眼睛,声音沙哑可怜,“我不能再陪娘亲一晚吗?”
“你再陪她十个晚上,她也不可能再活过来。”穆瑾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将声音逼得冷漠而扎人,“安河,你从此以后需要认清的第一个现实,就是没有人会再护着你了,你若是不自己站起来,我就将你丢在这里。”
安河颤抖着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仪容,松开穆瑾,去将母亲的头发和衣着都收拾干净。
穆瑾毫不插手,任由她以自己的方式和母亲告别。
“娘亲她,会得到安葬吗?”
“你安心跟着我,我会安排。”你安心做我的小妹吧,别的就别操心了。
穆瑾是为了展现人设,安河却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站起身来到了她面前。
在告别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镇定了下来,望着穆瑾的目光还有着悲伤,更多的却是活下去的坚毅。
“我知道你骂我是为我好。”她仰着头道,“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尽力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乱的。”
穆瑾:……?
又是哪里不对劲?
她这时候不应该表示“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坏人,我要连你和父皇一起恨上,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不然我也要咬死你”……吗?
于是她就可以邪魅一笑“你尽管咬,咬得破算我输”。
然后就能把小公主带走,培养成双刃剑一把,从此砍她父皇也砍穆瑾自己。
然而现在事情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小公主还是愿意和她一起走的,所以应该也没有发生很大的偏差……吧?
无论如何,穆瑾不打算将安河留在刚死了母亲的宫殿里。
即使这天晚上折腾到了很晚,穆瑾第二天仍然很早就醒来了。
醒来的源头出于外室中一声惊讶的尖叫:“啊!”
穆瑾迅速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披上衣服来到了外室。
她的目光在外室软塌上坐着的安河身上瞥了一眼,确定她精神状态尚且正常,这才转移视线,看向端着盆愣在门口的段榕榕。
“你木头了?”穆瑾揉着太阳穴,严厉地瞥向她。
段榕榕的眼睛在穆瑾和安河身上转了一圈,端着盆小心地跨了进来,将水盆放在了架子上。
她又看了看穆瑾,咬着下唇露出了一丝委屈的神色。
穆瑾:?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莫名有种在外面包小老婆,还被大老婆抓住的既视感?
就见段榕榕来到注视着这一切的安河面前,将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宫廷礼。
“奴婢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没有提前准备好公主的洗漱用具,请公主恕罪。”
穆瑾挑了挑眉。
看来她的口舌没有白费,段榕榕还是开了点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