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死脑筋的呆子说话真是又气又累,钟瑜吸了口气, 努力平静的道:“宋元京,我不是幻想, 我并不痴恋世子,又哪来的幻想呢?”
“那你说,你刚才说的世子潜进来与你说的话后半段是什么?”
钟瑜真是被他打败了,叹了口气,道:“好好,我服你了,我们不说这件, 换一件事总成了吧, 去年我生辰时,世子当时便来了我家,明确和我说了, 想带我一起回青州。”
宋元京看着她,认真的道:“除了你,可有别的人见到他来你家?”
钟瑜摇头,气鼓鼓的道:“他是潜进来的,当然没有别人看见!”
宋元京于是便有些哀悯的看着她,虽是不语,钟瑜也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含义。
扶了额,钟瑜真是有些无奈了,她明明是来找他说清楚,从此各自相安的,甚至做好了被他痛斥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可如今这是什么局面?她在自证自己不是脑子坏了幻想世子喜欢自己?
半晌,钟瑜干脆放弃了,这小呆子思想向来顽固,还不如省省力气。
“好,这件事你便当从没听过吧,为我保密便成了。”
宋元京应了一声,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但婚约却是不能再如旧了,我痴恋世子也好,世子不欲你我成婚也罢,无论哪个为真,你我都不宜再成婚了。”
宋元京沉思了会儿,道:“可世子这般的人,便是天上的月亮,你痴恋也只会是一时。女子始终与男子不同,若你因一时的迷恋而蹉跎了光阴,待回过头来定是要后悔的。”
“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小宋,你便成全了我吧,将来怎样我不知,可现下这退婚一事真是一瞬都不能耽搁了。”
宋元京长长的吐了口气,垂着头道:“好吧,那便先如此作罢。若是……日后你想明白了,而你我依旧均未婚嫁,我……我还愿意的。”
钟瑜瞧着他颊边的两抹红云,笑了笑,道:“好,一言为定。”
两人说完了正事,天色已然有些暗了,宋元京瞧着映在门帘上橙红色晚霞的余光,道:“太晚了,你自己回京也不安全,我帮你找一家客栈暂住一晚吧。”
“也好,等我先去和县令大人道一声别吧,还要多谢他通融,我才能这么快的见着你。”
宋元京点头,道:“那你先去,我去问问哪家客栈还有空余的房间,一会还在这里汇合。”
钟瑜顺着来路回到了县令先前所在的正厅,可进了内里,却已然空无一人。
难不成县令大人已先行离开府衙了?
钟瑜挨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便又出了正厅问了外面的衙役。
衙役说县令大人若不在正厅,便是在正厅边上的小憩室看些文书。钟瑜于是复又进了内里仔细看了下,果然瞧见最里边有通往内里的门庭,迈了过去,顺着长廊便走到了一处房间。
内里一片安静,犹豫了下,她抬手敲了下。那门似乎并不是关着的,她这轻轻一敲,门便顺着她的力道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钟瑜探头看了下,这里似乎正是府衙人员休憩用的小室,除了有些桌椅,小榻,里面还有一架屏风,透过夕阳柔和的光线看去,那屏风后面正立着一人。
钟瑜上前躬身行了一礼,隔着屏风道:“多谢县令大人予以方便,在下才能尽早见到宋大人。此番在下前来,是向县令大人告辞的,明日一早,在下便启程回京了。”
屏风后面隐隐有了响动,一阵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的渐行渐近,慢慢的,一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黛蓝色锦靴展露在了钟瑜的眼前。
钟瑜盯着那上面双龙戏珠的纹样,怔了一瞬,随后面色苍白的抬起了头去。
敢将龙纹绣于脚下足靴之上的人,这京中也只有一个人了。
付久珩低着头,垂目凝视着她,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庞上不辩喜怒。
明明没有一言一语,只是这么冰冷的注视着,便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钟瑜仿佛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鸟儿,一时失去了言语和动作的能力。
呆怔着回视着他,她一时飘过了很多思虑,可任是哪一种可能的进展,都是她不愿去接受的。
付久珩向前一步,钟瑜一惊,连连向后退了两步,上一次在宫里他威胁她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时她紧张极了,目光带了些防备,静静的盯着他。
付久珩嘴角缓缓弯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轻柔着道:“钟瑜,我想你大概没明白,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会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钟瑜僵直了身子,还没去细品这句话的含义,付久珩已然直起身来,一张脸阴沉着,伸手摸向腰间的宝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已然出鞘。
“你不是偏要来见他吗?我这便去杀了他!”
眼见着付久珩已然转身欲行,钟瑜顾不上许多,一把回身便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口中急急的道:“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来和他说清楚的!”
腰上贴着的身子柔软而温暖,似是怕他挣脱,那温柔的曲线紧紧的与他贴合着,付久珩虽是心中还燃着滔滔怒火,可手下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又顾着手里的剑莫要伤着她,一时竟让她就这么将自己缠住了。
钟瑜见他没使力甩下自己,忙着急切道:“世子,我和宋公子再没什么了,以后再见也是路人了,今天就是来与他说明白的……”
付久珩低头看向靠在腰腹间馨香的女子,眼中依旧是一片冷漠。
“钟瑜,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对着我向来半真半假,叫我如何能信你?”
钟瑜缓缓松开了他窄细的腰肢,默默的立在了一边,小声道:“世子那回和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我便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又怎么可能和宋公子再……藕断丝连。”
付久珩显然不欲再听她诡辩,转过身去,一把将剑收入剑鞘中,便要出门去。
钟瑜在他身后道:“那敢问世子……我如何才能令你相信呢?”
他背对着她,道:“你即刻随我回青州。”
钟瑜低着头不语,深吸了口气,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伸手到腰间的系带上,轻轻的解了开来。
付久珩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侧头疑惑的看去,瞬间便怔在了那里。
女子乌黑的长发缠绕在颈间胸前,衬托得肌肤白润如玉,细腻光泽。入眼是洁白如玉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似乎因着有些冷,一双玉臂轻轻的环着自己,被白布紧紧系着的丰满,便也因着这动作而若隐若现着。
女子带了些许的窘意,伸手执了他的带到胸前,一双柔软的小手将他握在手心中,抬头目光盈盈的望着他。
除了在梦里,他从没看过这般柔媚勾人的模样,付久珩不由呼吸有些急促,怔怔的看着她。
“世子。”钟瑜一双眼恳切的望着他。“我还记着在宝鸢公主宫中时你说的话……世子能对我青眼,是我的荣光,只是我却没有这个福气去领受这份心意。若是世子不弃,此番……我愿意侍奉世子,只是此事之后,还请世子,莫要再与我这小女子牵扯不清了。”
美人如斯令人心动,可檀口一开,吐出的话语却是令人仿若置身寒冬。
付久珩眼中的情迷渐渐散去,他眯了眯眼,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半裸着身子的女子看得再透彻一些,最终他失望的合了眼,嘴角嘲讽一笑,将手缓缓的从那片温软中抽离了开来,道:“钟瑜,你以为我与你纠缠这许多,是为了贪图一时美色吗?”
钟瑜其实也是走投无路,才行了此法。付久珩不依不挠,她嫁给宋元京无望,与其将来被迫嫁入王府,或是挨到年岁大了,被钟家嫁给什么不知道德行品性之人,倒不如不嫁,按着她一早算好的一系列方案,诈死离京,到平川去好好生活。
既是不打算再嫁人,这清白之身于她也无用,倒不如给了世子去,谢琰也说过,这世间许多的辗转反侧,便是因着得不到三个字,若是得到了,也许很快便被丢弃了,没准这正是最快最便捷的令世子厌弃她的方法。
更何况这种事放在前世,本就算不了什么的,付久珩年轻英俊,她也不算吃亏。
这般想着,钟瑜道:“世子自不是那般之人,只是世子与我云水之隔,也许是我一直退缩,才令世子生出了些许追逐的心思。可世子,这其实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也许今日世子得到了,便会生出也不过如此的心情来。”
付久珩目光若寒冰,伸手一把钳住她的双肩,将她带到面前,红着眼压抑着愤怒道:“也不过如此?你倒是深明大义,自愿献上清白之身助我看清本心,那我问你,这之后呢,你已然是我的人了,难不成你还盘算着我一夜后对你失了热情,好让你去嫁给别的什么人?若是你一夕有孕,我付家的血脉岂不是唤他人为父?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钟瑜摇头,淡然的看向他,道:“我自是此生不会再嫁。”说着,钟瑜慢慢抬起右手,起誓道:“我钟瑜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嫁世子付久珩以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