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回身把门关了,上前几步朝着他一礼,道:“世子,我来过了,可以回去了吗?”
付久珩抬了眼皮瞧她,慵懒的道:“急什么,你坐。”说着,他纤长的双腿挪了挪,将那小榻上空了些位置出来。
钟瑜仿若未闻,又是一礼,道:“我先回去了。”
刚转过头去,便觉手臂上被一只大掌一握,论力量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眨眼人就被捞过去坐在了刚才空出的那一小方地方上了。
是她大意了,以为离他有几步距离没什么事,却忘了这位世子手长脚长的,这几步距离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付久珩侧卧着,拉过她之后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一手改支了下巴,墨黑的双瞳带着耐人寻味的目光,细细观摩着她,一双长腿为了腾出地方给她,支了一条在小榻上,另一只手便自然的搭在了上面。
本就装不下他的小榻因着多了一个人,更显拥挤了。
钟瑜必须绷直着身子,才勉强不碰触到身后人烫人的身子,她想也没想便要站起来。
付久珩搭在腿上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虽是动作轻柔,可手下之人已然只能稳稳的坐在那了。
她一挣之下挣不脱,不由有些恼怒,瞪着他道:“世子这是……要学登徒子吗?”
付久珩撇了撇极好看的唇角,似有些委屈的道:“若是只有做了登徒子才能留住你,那又有何不可?不过我既被你唤了登徒子,若是什么都不做,也未免太名不副实了。”
钟瑜想到上回在宫里他炙热的吻,瞬间便老实了,生怕他再和上次一般不管不顾就亲过来,忙道:“没、我没说世子您是登徒子,您为人最正派了。”
付久珩低沉的笑了,目光幽深的道:“就坐一小会儿,我……想你了。”
钟瑜听得耳根都羞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不是上回还在宫里见着了吗?”
提到这个付久珩便是不悦,责怪的盯着她道:“上回已然是年前的事了,如今都二月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这……她确实没怎么想他,可打量付久珩的神色,她要是敢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绝对敢立即把她打包扛回青州。
“嗯……我家出了件大事,我一直也顾不上别的。”
付久珩点点头,道:“我听说了,你妹妹和肖二公子的事,险些牵连了你进去。”说着,他一双浓眉皱了起来,面色沉了下来,道:“上一回你那个四姐姐的事,我也听说了。”
但凡是她的事,自会有人向他回报。
钟瑜低头思索,男子都不喜女子心机深沉,若是他知晓了这其中的事,会不会就厌恶她了,放了她去?
于是她试探着开了口:“嗯……其实最近这两件事,都是与我有关,还有之前在徐城时偷盗的事,我家里好些下人都怀疑是我设计害了两位姐妹声名狼藉,不知世子可也觉得我是蛇蝎心肠的毒妇否?”
付久珩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道:“我不怀疑你。”钟瑜一愣,正想再说几句自己有嫌疑的话,又听他道:“这三件事里你定然是使过一些手段的,否则坏人怎会就那般容易自食了恶果。你不仅惩治了害你的人,还为自己洗脱了罪名,实话说,令我有些刮目相看。”
从前他觉得她不过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总是躲躲闪闪的,稍一接近便被吓了回去的样子勾得他心底痒痒的,愈发想要见到她得到她。
她恭顺谨慎又通透,他再找不到比她还适合安置在后院中的女子了。
可后来,他发现却又不是这样,她虽然恭顺,可是很有主见,她不像其他女子一样痴迷他的容颜或是家世,这个小官家不得宠的庶女,竟然还瞧不上他呢。
而现下,偷盗一案也好,中毒事件和私通事件也罢,桩桩件件她都赢得极是漂亮,她不仅是个勾了他魂牵梦绕的美人,更是个聪敏而有手段的女子。
其实,做个妾室有些可惜了。
钟瑜瞧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这人似乎不仅没因她的行径而心生厌恶,好像还……很欣赏?
钟瑜一头黑线,又道:“世子不觉得这样做了的我狠毒吗?”
付久珩回过神来,笑了下,道:“为什么要觉得你狠毒,难不成凡事只能什么都不做任人宰割,才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吗?
过于心软并不是好事,若你不能保护好自己,那我也只能早点将你圈进羽翼之下了。”
钟瑜不禁有些动容,这几件事发生以来,她总是被指责的那一方,王夫人和钟紫蕾说她害了钟紫蕾,施氏和钟紫茜说她害了钟紫茜,似乎她不再沉默着任由欺凌,已然成了她的罪过。
这是头一次,有人站在她这边说了这样的话。
付久珩的目光变得十分温柔,凝视了她半晌,轻道:“好了,以后跟着我回了青州,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钟瑜心中缓缓淌过一股暖流,眼圈不由微微泛了红,可仍是摇了摇头,道:“世子若真为我好,便……”
付久珩面色一冷,打断她道:“便什么?”
钟瑜明智的把后半段话咽了回去,道:“没什么,便让我早点回去吧,长时间不见人影总是不好的。”
付久珩明显十分不舍,道:“急什么,你才刚坐下而已,再陪陪我吧。”
“这里是哥哥的府上,今日是他成婚,我却躲在这和……他人私会,总是对兄长不敬的。”
付久珩静了片刻,道:“那好,你说,我们下次何时见面?”
“这……看情况吧。”最好不见。
付久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摸下巴,半真半假的道:“你这丫头见个面总是推三阻四的,这几次若不是我想办法,想来让你露个面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行,我得找个法子,要不……把你接到世子府来吧?”
钟瑜一惊,猛劲摇头,急道:“不行不行,世子便是用什么法子也不行啊,这传出去,无论顶着什么名头,也都是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付久珩望进她惊慌失措的眼中,低声道:“可怎么办,我恨不得冲到你家将你掳走,日日锁在身边。”
钟瑜脸上先是一阵羞红,随后又白得像一张纸,带着些许慌乱的道:“世子是雅正端方的君子,自是不会这般做的。”
付久珩轻笑几声,还未言语,便听外面传了无澜的声音。
“世子,太后和雪凝公主已经到了,正在前院呢。”
付久珩犹豫一瞬,还是从榻上起了身,站起整了衣摆,对钟瑜道:“你等一会儿再回去。”说罢,便先行走了出去。
钟瑜算着时间,等了一会儿才回到前厅坐下,钟将军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失望的道:“你怎的也不多待一会儿。”
钟瑜凉凉的看向他,讽刺的一笑,道:“父亲,这么说你知道我去见了谁的?”
钟将军一时无言,钟瑜目光薄凉如水,平静的道:“父亲,我是你的一样所有物吗,一样可以送给权贵讨好他们的物品?”
钟将军面上浮了几丝怒意,可似又顾虑着什么缓缓压了回去,压抑着道:“瑜儿,上次肖府来求亲,父亲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这一大家子还指望着父亲在朝为官来营生,父亲也是无法啊。”
钟瑜低头去饮酒水,嘲讽的一笑,并不言语。
第79章 世子还能追到平川来挖坟……
宴席散后, 钟瑜跟着钟将军回了钟府。
两人一进门,管家便急急的行了出来,看见钟将军, 慌张的道:“老、老爷, 蕾小姐她、她……”
钟将军对这个令他失望透顶的女儿已然没了兴趣,边解披风边道:“她又怎么了?”
管家也是看着钟家子女长大的,这时一双眼中盛了悲痛, 低了头道:“没了……”
钟将军将披风递给了过来的下人, 进了内里坐下, 似乎才想明白管家说的是什么,愣了一会儿,抬头道:“没了?”
管家眼角已含了泪, 哽咽着道:“方才吴州老家来的信,蕾小姐她久病不治, 今早忽的来了些精神,要去外面晒太阳。大老爷那边派人抬了她去太阳底下躺着, 没多久便睡着了。等到午膳时分下人见她不醒,伸手一推,才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于是便百里加鞭派人递了消息进京。”
钟将军仿佛一时不能理解,没了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僵在那好一会儿,才缓缓躬了身,一只手捂上了面容, 似乎很伤悲却又努力隐忍着。
他确实对她失望至极, 她连番闯下祸事,不仅害了自己又连累了家族,他本想着, 送她回老家也好,免得她心高气傲,在京里总是想些不切实际的,又几次三番暗害他人。倒不如回了老家,让兄长给她寻一户好人家,便是没什么家世,可也算安稳一世。
怎么就死了呢?她明明是他最有活力的女儿,总是上窜下跳,叽叽喳喳的,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这样的她怎么会这么容易便死了呢?
管家见钟将军许久一动也不动,心下更是难受,小声的道:“老爷,夫人那边……可要先瞒着?”
钟将军好一阵才缓缓放下了手,满目沧桑的道:“瞒着吧,她的病本就一直不好,医者说受不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