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前世前事（十七）
乔榛一路跟着乔柠进来时就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了，兀自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被人捅刀前住过的地方吗？ 就是这里，一个不认识的外国大汉想杀他！ 刚想起来他就看到了乔柠被打晕的那一幕！ 而那个打晕她的人，赫然就是在现实世界时那个想杀他的人！ 想到‘乔榛’就在这里，还一直没有声息，乔榛立马就反应不对了，奈何‘乔榛’在里面，而他根本没办法接近‘乔榛’所在的十步范围内。 乔榛看着那个外国大汉把乔柠推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双手还浸染着暗红的血色！ 乔榛盯着那个人，看着他戴着手套开始打扫痕迹…… 他究竟想干什么？ 就算是‘乔榛’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乔柠拉进来？ 他好像隐约想到了什么。 从乔家开始，一直到这里，到处都不对劲…… 乔柠只是一个不被乔家重视的、身有残疾连话都说不了的二小姐，究竟有谁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从她身上又能得到什么？ 乔榛一直被乔家保护得很好，就是后来也没怎么见识过外界的一些事情，所以不管他现在怎么想，都还是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针对乔柠。 不……也许是在针对‘乔榛’，只是顺手把乔柠一块儿牵扯进来。 又有谁，竟然可以在乔家布局？ 乔榛想得一阵头疼！ 不过短短二十分钟，这个人已经手段熟练地处理完了。 乔榛只见他打了个电话，短暂地说了句：“已经处理好了。” 随后便用了些手段出去，好像他完全没有到过这里一样。 那人走后，乔榛心焦地看着里面，却什么也看不到！ 每每他想走近时都会有一股阻力，拦着他不让他前进！ 乔榛心里不安，鼻尖闻着那个腐朽的铁锈血腥味儿，更是不能安宁，他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乔柠怎么样了？还有‘乔榛’，现在肯定是能肯定‘乔榛’现在在里面，可里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却根本看不到！ …… 乔柠喘息着转醒，入目便是刺眼的红，几乎盈满了她的眼眸…… 轮椅被翻倒在一旁，而她则被人弄到了地上。 乔柠察觉手上黏糊糊的，还拿了东西，颤着唇举起来便看到自己满手暗红，还在往下滴血！ 她压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胸口处竖插着一把匕首。 刚才，她的手正是握在刀柄上。 这个人，是‘乔榛’。 是昨天还好好答应了她要在夜里陪她看直播的乔榛……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眸便已覆上了一层泪光，可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眨一下眼睛，连呼吸都放缓了，好像稍微重一点，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乔柠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忘记了，她说不了话啊。 为什么说不了话呢？ 为什么，为什么连让她叫他一声都做不到呢？ 乔柠努力睁着眼，像是僵硬了一般，脸上已经做不成一丝其他的表情。 手抬了抬，微微颤着，幅度也越来越多，从轻颤变成了抖动。 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一刻，乔柠面前好似了无生息躺在血泊里的她的弟弟，她唯一的牵挂，竟然，竟然好像和十四年前，她懦弱又卑微地躲在那个狭逼的角落里，看到的那一幕，重合了。 满目地血色让她几欲作呕！ 可，她却只能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看着！ …… 乔榛在外间听到了一下细微的动静，不知道是‘乔榛’还是乔柠醒了。 虽然乔榛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毕竟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想杀他的人！ 乔榛甚至已经不敢去想但乔柠睁开眼睛看到遇害的‘乔榛’会是什么感受！ 这么久以来，乔柠自从回到乔家，只唯有一个‘乔榛’而已。 乔榛平时总挑剔梦里的‘乔榛’，可作为见过年幼时的小乔柠的他却很清楚，乔柠把‘乔榛’看得有多重，甚至这世间事物千千万，在她眼里都不及一个‘乔榛’。 这样的乔柠，如果看到一个几乎快没有生息的‘乔榛’，会如何呢？ 乔榛咬着咬，正想尝试能不能往里，却发现，那层屏障，没有了。 那一瞬间，乔榛心里闪过了层层想法，可却还是飞快地冲进去。 尽管有所猜测，可真正看到“自己”胸口插着匕首，血流满地的场景时，还是不由得一阵眩晕。 乔柠的手在半空颤了很久，才缓缓落下，她无数喊着：“阿……榛……” 没有声音，只有一点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气音，还一点都不好听。 乔柠看着‘乔榛’的伤口，手足无措，突然想起什么，目光锁住了摔落了轮椅旁边的的手机。 乔柠忽重重喘了几下，想伸手去拿手机。 她的腿动不了，便只能缓慢地爬着。 “姐……”乔榛不禁低声喊了一声。 他不想，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乔柠，就算是在梦里。 “姐……” 但乔柠注定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 这一刻的乔柠，眼里只有那个手机，那个，‘乔榛’送给她的手机。 只要有手机，她就可以打电话，可以找医生！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乔柠却爬了近两分钟！ 她的眼睛里已全是泪，不知有没有打湿地板，也许融进了‘乔榛’流出的血里。 拿到了！ 乔柠紧紧抓着手机，像是拿到了什么救命的东西一般，含着泪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 乔榛也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乔柠却没想别的，慌乱地拨着号码，等接通了想说话才想起来，她，没办法说话啊…… “……”乔柠掐着自己的脖子，希望这样能让自己发出声音：“……” “喂？喂？” 乔柠死死地抓着手机，看了眼‘乔榛’，掐着自己的脖颈，用力按着自己的喉管：“……” “……阿……”像是奇迹一般，她的喉咙里竟然发出了一个字。 “……阿……” “……” 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了？ 乔柠继续用力，脸部渐渐涨红，还是发不出第二个字，乔榛看得却心疼。 “姐……姐……你别掐了……你别掐了……” “你要把自己掐死吗？！”
第274章 前世前事（十八）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挂了。 乔柠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乔柠爬坐起来抱着‘乔榛’的头，想喊一喊他，然而最终发出的声音也只有“阿”的气音。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嘈杂。 乔榛连忙抬眼去看，便见以乔念为首的几个年轻男女进来看到这样一幕后大惊失色。 乔念脚步慌乱：“阿榛？阿榛你怎么了？” 乔念的神色很真切，一把推开乔柠，对其他人道：“快叫救护车！” 乔柠张了张嘴，虽然被乔念大力推开了，还狼狈地扑倒在地，她却根本没有念头来想这些，眼里划过一抹庆幸。 有人来了。 不管来的人是谁，只要有人来了，阿榛，就有救了。 救护车飞快赶来，一行人慌乱地把‘乔榛’抬上担架，临到最后，乔念好像才发现乔柠一般。 “阿柠？你一向待在家里不外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柠微愣，没有解释的欲望。 因为没有在意，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和乔念一块儿来的几个年轻人看她时眼中的怪异和怀疑。 乔榛心底却掠过一丝不详的情绪。 …… 十五个小时的手术。 ‘乔榛’最终还是没醒过来，但也没死。 医生给出的说法是创伤严重导致的植物人状态。 至少目前，医学界都还没有明确地救治醒植物人的方法。 而目前，乔柠甚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她被带到了警察局，以涉嫌谋杀的嫌疑人身份。 ‘乔榛’心口的那把匕首只有‘乔榛’和乔柠两个人的指纹，‘乔榛’不可能自己捅自己，那就只有可能是乔柠动的手。 警方那边由‘乔榛’后脑勺的伤口猜测，乔柠是在和‘乔榛’争执中使得‘乔榛’后脑严重撞伤，然后又趁机用匕首重伤他。 不然怎么解释乔柠一个只能靠轮椅行动的废人可以伤到‘乔榛’？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乔柠一看就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根本不像谋杀犯，可奈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 她用手机打字，说她是六点多才从家里出来的，可乔家没有人能为她作证她一直待在家里。 而酒店的监控也显示，乔柠的身影早在凌晨就进了酒店房间，所有的监控都没有乔柠六点多进出的记录！ 还有房间里，还找到了几处乔柠是凶手的佐证。 所有人都只觉得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乔柠，一夕之间，成了杀人犯，还是杀害自己亲弟弟的杀人犯…… 警方以故意谋杀罪起诉了她。 乔家没有找人，可不可能找人给她辩护。 甚至，现在最想让她死的恐怕就是乔家了。 没有人听她解释。 乔柠也看出来了，警方给她定罪订得很匆忙。 她说她一进去就被人打晕了，可检查却显示她最近根本没有遭受过任何外部创伤，所以她的“谎言”也就这样被戳破了。 可事实上，对于现在的乔柠来说，其他任何事都没有‘乔榛’的消息重要，她不能说话，也没人有闲情逸致看她比划手语或者打字。 在警察局的第四天，林芙来了。 乔柠听到那个女警说乔夫人来了的时候，转了转眼珠，然后才木然点了点头。 女警也知道她不能说话，所以看她点了头就直接把她推过去了。 乔柠一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林芙的一个巴掌，乔柠没什么反应，那个女警却是被吓了一跳。乔柠脸上很快就肿得老高，她的眼睛却还是没有一丝精神气。 这是个才二十多的年轻女警，看到乔柠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可想到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女孩儿却是很有可能是想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的嫌犯，她心下的不忍也渐渐退回去了，关了门到外面等。 “我就知道你这个灾星！”林芙怒不可遏：“我和你爸好心爸你从国外接回来，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我的阿榛……我的阿榛啊……枉费他还多次跟我说让我对你好些，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乔柠在听到‘乔榛’的名字的那一刻，眼里才有了光，太迫切地，慌乱地打着手语，想问，问‘乔榛’怎么样了，他醒了没…… 她想问很多，可林芙却根本没有耐心去看，她也看不懂，反而看她比划时心里还有这满满的怒火，又是一巴掌下去！ 乔柠不躲不闪，就这样执拗地看着她，期盼着从这个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过的母亲听到一丝和‘乔榛’有关的消息。 可林芙只有对她铺天盖地的责骂和狠话，在听到林芙说绝对不会放过她时，她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林芙到最后都没说出什么和‘乔榛’相关的消息，乔柠见她要走，忍不住去扯她，却直接被林芙厌恶又怨恨地推开了。 乔柠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双眸布满血丝。 “……阿……阿……榛……” 乔榛刚从林芙对乔柠的绝情里回过神来，便听到了最后一个“榛”字。 虽然说这并不是字正腔圆，但听还是可以听出是一个“榛”字。 乔柠真的喊出来了，喊出了他的名字。 乔榛陡然握拳，突然觉得紧张。 这时，女警进来带她出去。 乔柠突然开了口：“……不……不……是……” 女警突然顿住。 这个声线，不似成人，倒像是刚学说话的幼儿一般，字音有些模糊。 女警皱眉蹲下，问：“是你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 乔柠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上面余痕还未消。 “不……不……是……” 女警：“不是什么？” 最后一个字，乔柠确实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随后指了指自己。 女警神色一凝，忙问：“你是想说，你弟弟不是你伤的？” 乔柠点头。 女警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手机打开递给了乔柠，乔柠自己的手机作为赃物被收缴了。 乔柠打了一段字——我没有做，我不会伤他的。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求求你。 女警看着手机内容迟疑地看了眼哀求般看着她的乔柠，“我先把你带回去，这些话我会带给我的上级。” 她其实也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靠轮椅出行，不能说话，还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儿，会是想杀自己弟弟的杀人犯！ 乔柠心里怀了一点希望，可第二天，这个负责她的女警就被换掉了，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法院的动作格外迅速，乔柠最后被判了十二年。 乔柠这边没有用心的律师，而原告却有一个业界翘楚的顶级律师，对方是拼了命要把她往重里判。 乔榛在一旁看得心急。 乔柠显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心力，甚至面对这样明晃晃的诬陷除了一开始的力争，到后面就开始听之任之了。 乔榛看着这样的乔柠，却只有心疼和心慌。 为什么呢，爸妈就真的完全都不肯相信他一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乔榛忽然想起，年幼时的小乔柠，在看到‘乔榛’备受林芙疼爱时，眼里那种羡慕的光。 现在的乔柠不再去羡慕那些和她无缘的东西了，可她唯一的牵挂，却出事了。 判决下来的当天晚上，乔柠见到了乔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