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眼下的状况却是,在旁人眼中你无名无分,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定会轻慢你,我哪里舍得你受委屈?”
“如此,咱们可暂时定下未婚夫妻的名分,避免落人口实。”
到底是谈婚论嫁呢,薛碧微羞得很,她又不似赵宸厚颜,还能一本正经的商量。他所说字字为她着想,似乎没甚不妥之处,薛碧微只得胡乱应下,“好。”
“随、随你便是。”
赵宸压下心中窃喜,神色如常道:“微微金口玉言,再不可失信于我。”
“我何时诓骗了你?”薛碧微鼓着双眼,牢牢盯着他。
第83章 . 八十三只团子 琐事
赵宸扬唇一笑, 略过此话不提,转而又正色道:“总归闲着也是闲着,我安排宫里经验丰富的老尚宫指点你处理宫务可好?”
先帝离世前将执掌后宫的凤印予许贵太妃代为保管, 为防其揽权让赵宸掣肘,又留下旨意待赵宸大婚后则交由皇后。
薛碧微对此有所了解, 闻言微蹙了眉道:“太皇太后与贵太妃恐怕早看我不喜, 若是她二人以权压人借我来攻击你该如何呢?”
毕竟后宫中的阴谋诡计, 赵宸再是严防死守恐怕也比不得那两位在斗争中脱颖而出且位于金字塔尖的女人。
“待过段时日,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会有心力与你难堪?”赵宸冷哼道, “再则, 眼下你无需与她们狭路相逢, 便是有心找你麻烦, 也师出无名。”
末了, 他捏捏薛碧微的手,“有我在,你万事安心才是。”
他成竹在胸的笃定模样,让薛碧微开始反思自己在面对敌人时过于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既然她已决心长伴赵宸左右,合该无所畏惧, 如此才不至于过于软弱而拖了他的后腿。
如此一来,薛碧微心下大定,笑着应了赵宸的提议。
…
赵宸心有谋算,早为薛碧微做好安排。因而在他与人商定好的第二日,六尚局的女官便到了福宁宫候命。
将是卯时三刻, 晨光大亮。
拂冬过来唤起时,薛碧微正迷糊着眼睛都睁不开。
“姑娘,尚宫嬷嬷们已在殿外候着呢!”
“嗯?”薛碧微瓮声瓮气的, 显然不想起。
“尚宫局的刘尚宫严苛板正,若是她与姑娘为难反倒不美,”拂冬好声好气的劝,“姑娘且忍忍,总归只学这半日,待午休时再把瞌睡补回来便是。”
以薛碧微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好在后宫高品级的女官们面前拿乔。她在床榻上来回翻滚了几圈,总算赶跑了些睡意。
四位宫婢见状,赶紧上前有条不紊的伺候她盥洗。
至桌前用膳时,六尚局女官上前见礼。
薛碧微默默打量着她们。
一行六人,年纪最轻者也过了而立之年。为首那个着深紫官服,全身上下皆是一丝不苟,脸上的每一道岁月痕迹都透着威严不可侵犯的老妪就是六尚之首的尚宫局尚宫。
这般不苟言笑,让薛碧微恍然有种还在上学时,因犯了错要面对手拿戒尺的老师时的错觉。
后宫规矩繁多,事务繁杂,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其下虽是分工细致,但最后需得经由中宫处理的折子仍不在少数。
加之日日与容嬷嬷似的刘尚宫相处,薛碧微不经悲从心来,只想大声嚎哭,好日子到头了!
六尚之中原是只有尚宫跟在皇后身边,负责掌引中宫,故而余下的如尚仪、尚服、尚食等五尚不过是奉命来认人而已。
早膳过后,尚宫局的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将用得着的文书典籍搬来薛碧微的寝殿,由尚宫逐一为其讲解答惑。
大半日下来,薛碧微听得头昏脑胀,双目无神,仿佛身子已被掏空。
刘尚宫年逾五十,将近花甲,不日便要放出宫去颐养天年。早些年她受过先帝后的恩惠,如今赵宸指明让她教导薛碧微,她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可谓尽心尽力。
盛夏骄阳不知不觉已挂至中天。
赵宸为政事留膳养心殿,同时心里惦念着薛碧微,便吩咐殿前伺候的多宝回福宁宫打听她的情况。
多宝脚程快,他一溜小跑着到了福宁宫偏殿,将将躬着腰在门前探头探脑,就让端着果盘从廊庑下快步而来的荷露逮了个正着。
“你鬼鬼祟祟的作甚?!”
多宝让这声娇斥吓得一个激灵,拍着胸脯回身心有余悸的告饶道:“荷露姐姐饶命!”
“陛下不放心姑娘,便使了我过来探听些情况,”他说着眼睛往殿内瞄,讳莫如深得很,“你也知晓刘尚宫的性子,我怎敢往她老人家跟前凑!”
“陛下今日仍在养心殿用膳?”荷露说着瞅瞅天时,也探了头往殿内瞅瞅,而后低声道,“刘尚宫莫不是忘了时辰?怎的还不放姑娘歇息。”
他二人在门外嘀嘀咕咕,很难不引起拂冬的注意,她悄声缓步的退离寝殿,走到两人跟前道:“尚宫正在授课呐,闹闹嚷嚷的小心挨板子!”
多宝笑嘻嘻的,“拂冬姐姐与刘尚宫说一说,让姑娘快歇歇紧着用午膳罢!”
“若是没瞧见姑娘今日用了哪些吃食,我在陛下那处可过不去。”
拂冬也愁得很,先前她几次示意刘尚宫时辰不早,该放课了,可皆被对方无视掉。她心下一琢磨,便对荷露道:“准备传膳罢。”
说完,她回身进殿。
刘尚宫眼风瞥到拂冬的身影,而后将手中册子收起,对薛碧微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望姑娘课后巩固今日所学,以应对明日考核。”
薛碧微闻言只觉头皮发麻,刘尚宫不停歇的讲了两个时辰,涉及内容庞杂,而她真正接收到的信息不过是粗浅的后宫制度和机构构成,至于其中各部门、各职位掌管的一应大小事务,她还是一问三不知。
翻了翻眼前厚厚一沓听课笔记,虽是有生无可恋之感,她还是打起精神起身相送,“碧微记下了。”
“多谢尚宫今日之教诲,尚宫慢走。”
心里揣着事,薛碧微膳后只小憩了两刻钟便醒了过来。
她拿着自己的学习笔记归纳总结了一阵儿,便唤拂冬问道:“姐姐往日参加了哪些考核?内容形式如何?”
拂冬缓缓给薛碧微摇着扇子,笑道:“奴婢考核的内容跟姑娘的自然是天差地别。”
薛碧微低头瞅一眼笔记,又问,“那诸如六宫出纳的文籍要经由哪些流程等事项,会考吗?”
拂冬仔细想了想,挑了几点拿来说了,“眼下姑娘仅是入门,刘尚宫再是严厉,也不会太为难姑娘的。首轮考核,奴婢猜想刘尚宫会拿后宫机构分部及功用一类等比较浅显的内容考校姑娘。”
“嗯,我觉着也是这个理儿。”
未时末,殿外内侍来报,道是景乐县主前来探望六姑娘。
薛碧微略感惊讶,一面穿鞋下榻,一面让人把赵西瑶迎进来。
赵西瑶风风火火的,提着襦裙下摆大步跨进门槛,见到薛碧微抓住她的手,喜出望外道:“微姐儿!真的是你!”
薛碧微不及搭话,只听她又道:“陛下使人召我进宫,我不知所为何事,还吃惊不小呢!”
“你无事便好!”
“今日非休沐,怎的你会在家?”薛碧微拉着她到榻上相对而坐。
拂冬奉上新鲜的瓜果和茶点,便领着众人退到外殿。
有薛碧微在,赵西瑶也就忘了自己在赵宸的福宁宫,难免形状不羁了些。她脱掉绣鞋,又盘腿坐好,再拈了块在井里冰镇了小半日的西瓜进口,凉丝丝的,直透进人心底去。
“那日瑾王府大火,我以为你惨遭不测,为此痛心不已,便告了假在家中休养。”
薛碧微闻言,眸光闪烁,愧疚道:“是我对不住县主,劳累你为我挂心。只那日事发突然,我也所料不及,故而才…”
赵西瑶打断她道,“你也不必自责,只要性命无虞便谢天谢地了!”
说着她神神秘秘,眸中又透着戏谑之光的凑近薛碧微,“微姐儿…”
“你给我说说你与陛下何时相识的?他这般护着你,可见是喜欢惨了你!”
“今日朝会过后,京中便有传言陛下即将立后,是不是你啊?”
顶着赵西瑶的炯炯目光,薛碧微只觉无所遁形,她不得不点头道:“应当是我罢?”
谁知赵西瑶却不满她这般敷衍,娇嗔道:“哼!微姐儿,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并非如此!”薛碧微道,“只是未板上钉钉之事,不宜大肆宣扬。”
“也是,”赵西瑶眨眨眼,转而笑道,“可见微姐儿的厉害!”
“陛下那般目无下尘之人,竟跌在了微姐儿的石榴裙下,还不知京中多少贵女要恨得咬碎银牙呢!”
“你莫要再取笑我啦!”薛碧微害羞的捂住脸。
暑气渐退时,两人从福宁宫出来去御花园散步。
“微姐儿,陛下每日可会与你一道用膳?”
宫婢各撑一把桐油伞在旁,赵西瑶挽着薛碧微的胳膊突然问道。
“晚膳在一起的。”
赵西瑶“嘿嘿”一笑,“那人美心善的微姐儿便留我用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