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祝南虞他们时常提及许嵘不为陛下所容,可原剧情中他有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想来即便想翦除许家的势力也是有心无力,是以薛碧微老实的摇摇头,“我于朝政是一知半解的,可是许家树大根深,先皇在世时都未曾挪动分毫,当今圣上又年幼体弱,若是与其正面相对,谁胜谁负也不好说。”
赵宸本已面色稍霁,她这话一出又成功的让他黑了脸。他沉下一口浊气,按压下怒意,“呵。”
“嗯?”薛碧微不解,怎的又不高兴了?
赵宸头一歪,又靠去了她的肩上,叹声道:“别说了。”否则我会被你气死。
落日斜阳,照得满城金黄。
马车驶进御街不远,便往东调转了方向,来到一处落英缤纷的巷道,再往前数百步,至某间精巧的宅院外停下。
随侍跳下车辕,恭候一旁,“公子,到了。”
赵宸率先掀帘下去,回身见薛碧微也躬身而出,他不等人开口,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直直进到宅子里。
薛碧微蹬着腿儿不乐意,“放我下来。”
“不行。”赵宸全不给她商量的余地。
薛碧微瞪他,实在气不过,凑过去他的脸上轻咬了一口,以示报复。
赵宸却闻风不动的,甚至还笑了笑,倒不是先前那般冷肃。
一拳打在棉花上,薛碧微讨了个没趣,转悠着眼珠,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此处是你的私宅?”
京中建筑多疏阔,而眼下这处则是园林布局,一草一木都是匠心独运的雅致,更遑论亭台楼阁的精美,置身其中宛如行走在三月的烟雨江南。
赵宸行踪神秘,薛碧微虽未明确问过,却也能料想他在京城有不少落脚地。
她古怪的看着他道:“你说要带我去看大夫。”
“我自然是将大夫请了过来,”赵宸垂眸瞥她,“你眼下这模样,待梳洗一新再回侯府,否则豚儿又得哭哭嚷嚷的闹人。”
他事事周到,薛碧微断无拒绝的道理。
前来看诊的是专为赵宸调理身子的太医院院首,周秦。他本是坐在花厅悠哉悠哉的喝茶,乍见自家陛下怀抱一妙龄女子,惊得险些将茶盏抖落在地。
他起身正要行礼,赵宸却全然不给他机会,只催促着为薛碧微诊治。
仅是关节错位倒也不是甚疑难杂症,周秦又手法老道,很容易就正好骨头,又做了固定。
他接着还嘱咐了些紧要事项,在赵宸的眼神示意下,自觉提出告退。
赵宸吩咐侍女伺候薛碧微沐浴换衣,自己则亲自送周秦出去。
周秦偷瞄一眼陛下的面色,试探道:“陛下,这位姑娘是?”
赵宸冷声警告他,“管好你自己的嘴。”
“老臣晓得晓得。”周秦先时心有猜测,眼下却笃定那是陛下的心仪之人,他打定主意待回宫后与苏禄钦打听详情,当下便不做耽搁,很快离去。
明月东上,夜风微凉。
赵宸换了身牙白金绣纹的交领束腰窄袖锦袍,长身玉立,于园中等薛碧微收拾妥当。
不多时,她便出得房门,穿的是赵宸亲自挑的齐腰襦裙,丁香一般的浅紫色,臂上搭着颜色相近的披帛。
婷婷袅袅,带着朝露似的晶莹剔透。
赵宸自随侍手中拿过自己的披风,几个大步过去,将它罩在薛碧微肩上,“天凉,仔细些。”
薛碧微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发簪,再拽拽曳地的披风,“太长了。”
赵宸看向她,“我替你拎着?”他又接着道,“走罢,我送你回家。”
他眉眼灼灼动人,薛碧微的心跳快了一瞬,她问道:“若是不急,我请你吃酒如何?”
赵宸闻言拉了她的手,笑道:“虽然我想全了你花前月下的心思,只今日着实不巧,我尚有要事在身,换个日子如何?”
先时他撇下一众朝臣匆匆出宫,政事也未处理得当,可不得立马赶回去收尾?
“过时不候。”薛碧微道。
“嗯,我记下了。”赵宸顾自道,“薛六姑娘欠我一次人情,留作日后答谢。”
平远侯府侧门外。
薛碧微起身要走,赵宸忽而拉住她道:“礼部侍郎独子命丧许家女之手,其中又牵涉到定北大将军府,此事非同小可。”
“若许家人寻你说和,一概不予理会。”
他语气凝重,薛碧微不自觉的也心下沉沉,“我晓得。”
“这几日我会多安排人手护你周全,只你自己也需得惊醒些,尤其是豚儿,若他吵闹着要外出玩耍,莫要应他。”
“你不去看看他吗?”薛碧微道。
赵宸道:“改日罢。”
疏影居后院飘着渺渺炊烟,门檐上那盏竹编灯笼随风摇晃。
赵小宸坐在廊下石阶,喻杏手里端着一碗虾仁蛋羹不时的喂他一勺。
“姐姐莫不是与好友去逛夜市了?否则怎的还未回府?”
喻杏耐心道:“不一定呢,许是因故耽误了。”
两人正说着,院门被便被推开,正是挂着一只胳膊的薛碧微。
赵小宸见状,惊讶的站起身,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姐姐!你怎的受伤了?”
薛碧微摇摇头,“一言难尽。”
喻杏将她打量一通,猜测道:“姑娘莫不是掉进了河里?否则怎的连衣裳也换了?”
薛碧微将手里的草药递给她,“从山崖上滚了下来,幸而你家姑娘福大命大,否则咱们便要阴阳相隔了。”
喻杏闻言赶紧“呸呸”两声,“姑娘就会说玩笑话。”
“姐姐。”
薛碧微低头看向赵小宸,如赵宸所料,果然见他的眼眶里又包了泪,要落不落的。她蹲下来,安抚道:“姐姐现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豚儿面前?”
“豚儿入夏便五岁了,爱掉金豆豆可不是小儿郎的作为。”
说罢,就见赵小宸拿小手胡乱抹了抹眼睛,又倾身抱住她,哽咽着声儿道:“豚儿就是、就是…”
“姐姐那时定然很害怕罢?”
他感同身受的为她着想,薛碧微心里软软的,暖融融的,不禁柔声道:“还好。”
“豚儿莫要哭了,姐姐心疼得紧。”
第47章 . 四十七只团子 真相
皓月隐去, 有疏雨滴梧桐。
喻杏伺候着赵小宸沐浴完,将他抱去里间榻上。
平嬷嬷则在外间梳妆台前为薛碧微拆发,她取下一支金簪, 仔细瞧了瞧,而后道:“往时只道许嵘怙恶不悛, 没成想许家姑娘也是一脉相承, 更甚其父。亏得姑娘有神人护佑, 才逢凶化吉。说来豚儿那阿兄对姑娘倒是情深义重,实为良配。”
薛碧微单手把玩着一支珠花,唇角微翘。
平嬷嬷絮絮叨叨的, “今日老奴与门房家的婆子闲谈, 才知因着侯爷官复原职, 有意与侯府结亲者众多, 甚至好些已请了媒人直接上府里为家中子侄提亲。”
“又听她说了从老夫人院里得来的闲言碎语, 那些个提亲之人多是属意姑娘,奇怪的是,老夫人却一一拒绝了。”
薛碧微手顿了顿,才满不在乎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便嫁作人妇,祖母做主拒了那些亲事, 岂不是正好?”
“姑娘,你下月便及笄了,若是不及早相看好一门亲事,待日后可就没甚如意郎君可挑了!”平嬷嬷苦口婆心道。
“也不知老夫人如何想的,难不成她想将姑娘嫁去那高门大户攀龙附凤?便是姑娘现下无父母撑腰, 可也是名流之后!若老夫人要糟践姑娘,老奴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阻拦!”
“大伯娘近日与许府可是往来甚密?”薛碧微问。
“许是为五姑娘的亲事。”平嬷嬷细细道,“五姑娘一心挂在许家大公子身上, 而今也快十七了,许夫人又迟迟不给准话,自然少不得大夫人这当娘的操心。”
薛碧微却知晓,这仅是部分原因。
老夫人轻易不旁人结亲,而许氏又频频出入许府,种种迹象表明她们已经在为将两府的姑娘送进宫做准备。
算算日子,约莫就在她及笄之后不久。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得陇望蜀的许芊芊已然出局;而薛映秋有苏炀相助,便是薛碧微不节外生枝,她有女主光环在身,也会躲过一劫。
只有薛碧微,她的人生轨迹还未出现较大的波动,然而世事无常,她觉着还是得早做准备才行。
是以,她转而道:“嬷嬷,眼下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其实她心里约莫有些底,自己平日里花钱无拘谨,现银定然所剩不多。
“也就百十来两,”平嬷嬷奇怪道,“姑娘怎的问起这个?当然,若是本月四间铺子的进项收上来了,到时数目定相当客观。”
薛碧微幽幽叹了一声,“那些银钱毕竟大半都得还了欠账。再者,平远侯府恐怕待不得了。”
“姑娘有走的打算了?”
“嗯,”薛碧微道,“若是我没猜错,祖母与侯爷应当达成一致,日后会将我送入皇宫,以此来求得侯府的荣华富贵。”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老夫人好歹是姑娘的祖母,她也舍得!”平嬷嬷气道。
“祖母那样的人,嬷嬷还未看清不成?”薛碧微没甚心情讨论侯府这些长辈,又道,“我那柜子里不是还有一匣子珠宝?嬷嬷,你近日若得空,便出府去把它们兑换成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