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喜让人作陪,他们这些內侍也不敢跟过去, 余泓只好将此事报给褚叡,请他前去查看情况。
褚叡赶到时,长秋殿内点着一盏小小烛台,光亮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在肆虐的风雪之中。
他没有上前打扰,静静立在石阶下等候。
殿内,霍珣对着那玉雕独坐良久,缓缓开口,“我原本想今年就出兵塞外,可是师傅劝我,北戎单于缠绵病榻,储君迟迟未立,不如先等一等,让塞外六部继续撕扯内耗。”
“师傅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还是耐心等一等,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伸手抚了抚玉雕的面庞,眸光温柔痴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下辈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离开长秋殿前,霍珣带走了放在香案上的那柄匕首,是当年送给她防身用的。
褚叡立在石阶下等他,他不动声色将匕首藏入袖中,“回去罢。”
两人迎着风雪往紫宸殿行去,忽然,霍珣淡淡开口,“等过完年,也该帮你找一桩姻缘了,来京中这么久,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褚叡惊诧,“陛下怎么也想起要为臣保媒?”
“孤难得做一回媒人。”霍珣笑了笑,“若有喜欢的,就告诉孤,不必顾虑其他。”
褚叡讪讪地摸了摸下巴,“还真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霍珣也不强求,又说:“你觉得明姝和阿郁两个人怎么样?”
褚叡明白他的意思,“阿郁那小子一向喜欢县主,就是不知道县主的心意……”
“这几年,她不肯离开靖安回漠北去,是因为担心孤这个兄长身体太差,哪天突然就去了。”霍珣道,“可是姑娘家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等时机合适了,孤再问问她的想法。如果她也属意阿郁,就先把亲事定下来。”
乾宁四年春,云栖寺的千瓣碧桃灼灼绽放,薛明姝主动邀请严郁去赏花。
尽管一年只能见上一面,两人常有书信往来,情意并未淡去。
前来踏青的游人很多,严郁时不时抬手挡一下,小心翼翼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终于行到无人处,薛明姝将平安符和绛色剑穗交到他手里,“阿郁,送给你的。”
严郁惊喜地道,“多谢县主。”
“别跟我那么客气,这都认识多少年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唤我明姝吧。”薛明姝望着她,“自从苏娘子去后,兄长的身子就没好过,我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宫中,这才没有离开靖安。”
“阿郁,我知道兄长想御驾亲征北戎,等到那时,我再来漠北找你。”
她的话如一支羽毛,轻轻拂过严郁的心,终于,他鼓足勇气,“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薛明姝含笑反问他:“你想的什么意思?”
严郁性子沉稳内敛,从不轻易将情爱挂在嘴边,被小女郎一问,立时红了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幅窘迫模样,薛明姝眉眼弯弯,笑意更深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顿,她又道:“咱们快去赏花,待会儿早点去我府上,苏伯母教我做了桃花糕,待会儿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严郁会心一笑,“好。”
山风拂过桃林,落英漫天,春光正好。
两人还未逛完,就被內侍寻到,说是天子召严将军和县主回宫。
去到紫宸殿才知,原是一桩喜事。
沈家商号找到了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巫医,现如今,已将人平安送来宫中。
盼了好些年,而今总算遂愿,薛明姝大喜过望,“太好了,兄长以后不必再受心疾折磨了。”
她朝沈氏走去,诚挚地道谢:“夫人,真的很感谢您。”
沈氏笑着道:“明姝你太客气了,应该的。”
之后半年,老巫医留在宫中帮天子医治调理,确认他体内余毒已清,这才辞行。
解了蛊毒,霍珣的气色比先前要好上许多,只是那头灰白长发,没有办法重新变黑了。
他无暇顾及这些,成日不是忙于处理公务,就是泡在练武场强身健体,力求将过去几年落下的东西都尽量补回来。
次年初春,北戎王庭内乱,单于仓促出逃,捡回一条命,下令斩杀数名得力心腹。
又过一月,燕帝力排众议,坐镇漠北,决定亲征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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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号的消息比寻常百姓要灵敏许多,得知快要打仗,苏慕宜思来想去,决定先把皎皎送去灵州藏起来,交由江氏照看。
雁城乃是连通大燕与西境诸国的交通要塞,如果真的打起来,大燕定会抢先出兵封锁此处,至于那些西境小国,夹在大燕和北戎中间,并不安全。
她火速给母亲和江氏去了信,收拾好行李,准备早点送皎皎南下。
皎皎不解,稚声问她:“阿娘不走吗?”
苏慕宜牵着她,柔声道:“这边的生意还没交接好,阿娘现在走不了,皎皎先和嬷嬷去姨祖母家,等过段时间,阿娘就来找皎皎了。”
皎皎又问:“那贺兰叔叔呢?”
苏慕宜被女儿问住了,贺兰桢是舒弥人,她不可能带他去灵州,不如给他一笔钱,让他今后另谋生路。
皎皎追问道:“阿娘,贺兰叔叔跟不跟我们走呀?”
苏慕宜摇头,“不跟,张嬷嬷和护卫叔叔们陪你一起走。”
“为什么呢?”皎皎流露出失望。
苏慕宜没有解释缘由,让仆妇把皎皎带回屋子里,与贺兰桢说起这件事。
他的反应很平静,“姑娘愿意收留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收姑娘的银钱,等您和小小姐离开雁城,我会另谋活计,姑娘不必担心。”
“如此甚好。”苏慕宜道,“若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也别着急,我可以先帮你找一份。”
贺兰桢却拒绝了,“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男子,已经给姑娘添了这么多乱,怎么好意思再接受您的帮助。”
他缘何留在药堂这么久,两人彼此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破。
“有样东西,要还给你。”苏慕宜递出一个小木匣,“多谢你一直以来对皎皎的照顾。”
贺兰桢清楚匣子里装着什么,是两年前他送出去的那把长命锁。
“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您,但是不敢问。”他沉声说道,“小小姐的父亲呢?”
苏慕宜笑了一笑,“他早就死了,病死的。”
贺兰桢怔住,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正要出言宽慰她,听见苏慕宜对自己说:“阿桢,你走吧,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他没做声,暗自抚了抚那枚青铜扳指。
时值多事之秋,沈家商号的一笔生意被舒弥官吏截下,要求东家亲自前去交涉。
女儿马上就要动身南下了,苏慕宜心生犹豫,然而第二天,对方就派人送了只血淋淋的断手回来,以示警告。
为了保住商队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她不得不带上护卫,离开雁城一趟。
临出发前,苏慕宜把皎皎送上马车,叮嘱女儿,“不可以偷偷吃糖,张嬷嬷会看着你的。”
皎皎乖巧地点了点头。
女儿什么都好,唯独特别喜欢甜食,简直与那人一模一样。
送马车出了城,苏慕宜翻身上马,与随行护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皎皎坐在嬷嬷怀里,悄悄往袖子里摸去,立刻就被发现了。
张氏拿走那包粽子糖,“小小姐,姑娘叮嘱过的,不能多吃糖。”
皎皎失望地捧着小脸坐了会儿,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
已经出了雁城,马车行驶在荒漠中,烈阳当空,一阵风吹来,险些教沙子迷了眼睛。
张氏把她抱回来,“小小姐睡会儿吧,明天早上,就能到蓟州了。”
“蓟州?”皎皎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觉得很新奇。
“我们要从蓟州取道,如此才南下能去灵州。”张氏慈爱地道,“小小姐别怕,蓟州城里都是大燕人,他们很和气的。”
皎皎有点困,伏在嬷嬷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繁星密布,夜色静谧。
张氏取来牛乳和馎饦,皎皎吃了两口,听见车外风声呼啸起来。
她有点儿害怕,紧紧揪住张氏的袍袖。
张氏轻轻拍她,“小小姐,没事的,是起风了,等这阵风沙过去就好了。”
然而,风越来越大,像是野兽在嘶吼咆哮。
护卫们围成一团,将马车护在其中,以此抵御风沙。
呼啸风声中,传出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黑暗中,亮起火把,有人高声用胡语吆喝道:“这里有燕人!”
张氏搂着小皎皎,暗道不妙,她们遇上沿途洗劫的沙匪了。
好在此行携带了二十来个身强力健的护卫,与沙匪们打成了平手,火速驾车往东行去,想要甩掉这些亡命之徒。
车厢里颠簸得厉害,皎皎害怕地躲在张氏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止住,四野寂静。
忽然数支羽箭破空而来,车夫哀嚎一声,滚了下去。
很快,护卫上前接替他的位置,奋力驾车。
那阵火光越来越亮,张氏哆嗦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过来的,并非蒙面沙匪,而是一小支北戎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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