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也纠结,她一边想着不要让安琦卷入自己的事情来,让他好好读书,可是,安琦过年元宵又要去国子监学习了,就像是现在的住校学生一样,只有节假日才能回来,所以见他的时间十分难得。
可是安琦的书童来请安若的时候,还不停的挤眉弄眼,好像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安若不得不走一趟了。
安若绕过正房,从侧门进去,直接到了安琦的住所。他的屋舍依旧是十分简单,只是现在已经不能说简陋了,有好些安若看不懂的书法字画,还有堆山码海的书籍,安若瞠目结舌:“这些书你都要读?”
安琦显然心不在焉,道:“这些都是别的人送来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些,还有这些是爹爹给我带回来的。”
安若道:“你现在可是将来要光耀韩府的人,自然大家都惦记你。”
安若这么说,可是安琦听了确是有些更加抑郁了,安若觉得他应该是压力太大了,于 * 是转了话题:“今日可给我备下什么好吃的?”
安琦脸上这才有了些好颜色:“阿姐只管放心,保证都是你喜欢的。”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安若有点想笑,安琦现在已经快舞勺之年,这是从幼儿过渡到少年的时期,而眼前的安琦,脸上还是一张娃娃脸,可一举一动皆是少年人的神色,让安若都忍不住想叫他“大哥”。
“晚上要跟太夫人吃,中午只能跟姐姐吃简单的一餐了。”安琦命人传酒菜。
“别喝酒了。”
“是果酒,不醉人的,姐姐尝尝就知道了。”
不多时,书童和一妇人就提着两大食盒进来了,安若道:“伍妈妈,是你!”这婆子正是原先在安若小院子做吃食的伍妈妈。
安琦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安若想着,他必定是让大厨房的蔡婆子加的菜,谁知道他竟然打听到了自己院子的厨娘。
“姑娘,是老奴。”伍妈妈服了服,道:“我出了姑娘的院子,又被指派到外院去洗衣服去了,前日哥儿找到老奴,给了老奴三日假,让老奴收拾一桌姑娘爱吃的菜,姑娘快尝尝,这些都是姑娘之前爱吃的。”
暖寒花酿驴蒸、牛乳鸡蛋羹、青笋鸡丝,这确是是安若爱吃的,而且还是暖的,要做这些菜费工夫,要在这天气保暖更费工夫。
食盒最下一格是一刀桂花莲藕蜜糖糕,伍妈妈十分小心的将碟子端出来,道:“姑娘你看,这……”
她话到一半,却抬头看到安若眼睛已经红了,一滴泪掉了出来,她便僵住了。
“没事,伍妈妈做得很好,等会好好赏你,你下去吧。”安若看到桂花,想到了彩云,这道甜食,安若再也吃不出甜味了。
“阿姐?!”
安若擦了眼泪,道:“没事,只是一时感伤。”
安琦给安若斟了一杯果酒,然后道:“我之前不在家,事情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
安若轻笑下,道:“这院子里面听说的事情,什么时候是真的了,他们只是会说一些自己爱听的罢了。”
安琦道:“姐姐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安若摇摇头,没有接话,她不是真的安若,是不可能记得安若小时候的事情的,但看安琦的神情,又不想打断他。
“我记得,我被太夫人带到这里,我就记得那一幕,我记得有一天,我见到她院子里的红梅开的特别好看,我特别喜欢,指着树上的花要去摘,当时,太夫人站在门廊上,看着我,然后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他的眼神已经陷入了回忆中,安若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美丽的红梅。
安若问道:“她说什么?”
第32章 嫁娶何人 安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仇人……
“她说, 娼妓的子女能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也跟你娘一个样,就是这么轻浮才会爱那些花儿朵儿的。”
安若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刺痛 * 了, 手紧紧的抓紧帕子,她一直觉得安琦的院子奇怪, 以前只是觉得单调和简陋, 现在才发现, 原来是他的院子,连一株绿植都没有,院墙空旷的只有黑沉沉的屋木, 所以才会更显得老气。
“就因为我想要去摘一朵花, 就已经被太夫人断定我是个怎么样子的人了,”安琦一脸苦笑:“从那以后,我就强迫自己读书, 要证明给她看, 她错了。”
他说的这种事情,就是身世带来的歧视, 安琦小小年纪, 就要背负这样的名声, 他顶着这样的压力, 一直不断的刻苦努力,才有今日让整个韩府骄傲的安琦,想必当时一定受了很大的伤害。安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自己难道遭受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她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从来没有像安琦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在这一刻,安若觉得面前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而且,似乎比自己还要强大。
安琦说着这样的话,却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一道伤口已经结痂痊愈,他转身握着安若的手,力道不轻也不重:“阿姐,你若是不想嫁那样的人,我拼尽全力,也要去求太夫人拒绝这门亲事。”
安若被一个一直视为孩子的人保护,这种感觉即使感动又是有些悲伤,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把安琦当做自己至亲之人,这种感觉跟当年曾晓晓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家里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的病是一样的感受。她反手握着安琦的手:“阿姐有什么不愿意的,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卢家的,况且不是说他爹还在京城有些权势嘛,我这也算高嫁了。”古代的婚姻都是盲婚哑嫁,那卢二公子没有见过她,她没有见过卢二公子,考量的不都是对方的家世吗,就这点,安若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
听闻安若说自己没有见过卢二公子,安琦略微有些诧异,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下人们胡说八道也是有的。”安若追问什么事情,他又掩饰过去:“今日那卢家的递了拜帖,应该午饭后便会过来给太夫人请安,阿姐可以隔着门帘瞧瞧。”
古代就是有这样的风俗,闺阁女儿偷看未来夫婿都是常有的事情,就连那赫赫有名的刘皇叔不是也被孙尚香偷看了才点头的嘛,可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里长辈母亲带着姑娘们做,哪里有自己兄弟帮忙的道理呢。
安琦看出了安若的疑惑,便道:“太夫人知道卢家人要来,这才同意阿姐来我这里吃午饭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太夫人默许了,给了安琦脸面,自己又不用出面了。
安若想想,既然自己这个亲弟弟如此费尽心力,自己若是再矫情就过意不去了,于是点头答应。
未时两刻,有人来报信,说卢家太太带着二公子来拜见太夫人了,正在会客厅吃茶,安若这便跟着安琦,从后门穿堂的小门进到了太夫人的院 * 落。安琦这院子原本就是太夫人大院子的一个副院,所以要传到正堂有很多途径,完全不需要惊动了进出的下人。
安琦走到一个房子门帘边,便听到里面有一个女人的说笑声音,安琦轻轻掀起一角,示意安若去看,安若走上前来,安琦道:“阿姐你可认识那人?”
安若从帘子缝隙往里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安若便以为安琦所说的“那人”便是指的她,于是摇头道:“不曾见过。”
安琦见安若如此自然,并不像是假的,便舒了一口气,脸色稍微愉悦了几分:“可见外人多半以讹传讹,真的是不可信的。”
安若不置可否,只听到里面那妇人不卑不亢的对着上首的太夫人笑道:“我这儿子虽说调皮,也是让我家老爷费了不少心,可是自打见到了二姑娘以后,就转了心性,不但跟我们发誓保证要把以前的毛病都改了,还开始认真读书起来,真真的是瞧他一片真心。”
安若皱眉,知道这妇人就是卢家太太,卢二公子的母亲,她嘴里说的二姑娘定然就是自己了,可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什么卢公子呀,无论是有两次家宴还是说后来去上学,都是男女分席的,根本没有看到外男的机会呀,哦,自己见过的唯一外男不是就是八王爷吗?
正在此时,一墨绿色少年上前拱手行礼,对上首的太夫人道:“今日晚辈前来,一来是看望太夫人,二来……二来就是来求见二姑娘的,只是不知道二姑娘可否方便?”他一直躬着身子,从安若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卢二公子的侧脸,他的脸很白,却不是正常的白,而是一种虚弱的瘦弱的惨白,而即使只看到了他的侧脸,安若依旧心惊肉跳。
她的确是见过他的。
他就是当日跟韩韩远泰在水榭玷污彩云的那人!
原来,和安若议亲的就是京兆府尹卢家二公子卢岐山,之前在韩府和安若有这一面的孽缘,可是这个卢岐山却在见到安若以后就被勾住了魂,利用京城将安若的名声败坏后便上门提亲,成全双方的脸面,实在确是看上了安若的美貌。
安若心神有些晃悠,一把扶住了门框,帘子上的夹木磕到了门框上,发出一声脆响,此时安静的正堂听得十分清楚。
太夫人不动声色的回答:“二姑娘多谢卢家厚爱,只是她染了风寒,此时不方便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