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还没及笄,那些规矩礼数还有京城时兴的闺阁才艺都还没有急着教。一上午,五十出头的女老夫子就只浅浅的讲了一篇《学礼》。
“但凡女子,当知礼数。”女老夫子一本正经,悠悠道来。
安若嘴角一笑,觉得真的是奇怪,难道男子就可以不懂礼数吗?
女老夫子又道:“莫学他人,少游道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女子就该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到处走。
安若嘴角扬起,想着要是换成男子,这句话是不是要改成:“莫学在家,多出游历。”古代劝女子要乖乖规矩在家,而家里有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只有一对女人聊天说话,大家得到的一切信息,除了从丈夫听得,就是自己内宅女人之间相互的鸡毛蒜皮了,看多了听多了,慢慢就会被同化了,就算安若这样的游着现代人思 * 想的女子,要是在这里读过十几二十年,也能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封建残余了。
这篇《学礼》字数不多,但是规矩确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于是,女夫子也没有交完,只是读了一遍,然后简单讲了几句,便让大伙学着写几个字。
安若瞬间有种天才少女的优越感了。姑娘们道学堂,其实也就是为了染上个书香之气,殊不知还有些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也就不过来混日子,所以这些先来私塾读了两年书的女孩儿并没有比安若多认识几个字,甚至有些知识为了来这里应付交差的。《红楼梦》里贾宝玉读书就是为了应付老爹,贾环读书就是为了那几两读书的例银,那薛蟠读书就是为了弄上几个有“天资”的学生,大家都是各怀鬼胎,男子学堂是这样的风气,其实女子学堂也是各自心思多的,其他人不知道,安若自己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难道学这些封建思想真的能陶冶情操?最后的答案也不过是为到院子外的世界溜达溜达罢了。
“今日学了这《学礼》,才知道典故如牛饮水。”一个女孩子乘着夫子回屋吃汤药的间隙,赶紧说道。
“走遍乡村,说三到四,这真的说的十分应景呀!”另一个女孩自己连忙补充道。
这两个女孩子都是韩远淑身边的,自然她们这样话里有话的模样说出来,也就是那话戳安婉这边的人了。
韩远淑也不自持身份端着长辈架子,年纪相仿,谁也不用让谁,也是含沙射影的道:“这管她是谁,只要不要像书里写的这样‘有辱门风,连累亲族’就也不挨着我什么事情了,大不了被人笑话几句罢了。”
安若还正踩猜着这话是不是在说自己呢,别人家说自己还不自知就麻烦了。
只听“啪”的一声,安婉将书本重重砸在桌案上,她动作显是动了起气,脸上却是笑妍妍的道:“姐姐,我觉得这里面应该加一句‘莫学妒妇,悍毒夫恶’,真的觉得那些个长得又不好看,还天生是嫉妒的女人就是没有学礼数,才彪悍得让丈夫讨厌的,连同她们生的孩子都是既难看又彪悍。”
安婉张嘴便叫姐姐,自然是在跟安若说话,可是她从头到尾却只是微微回头,并未看向安若,只是轻蔑的朝着远淑的那边说话。
安若瞬间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两拨人原来都是又纠葛的,自己的母亲的恩怨已经燃烧到学堂上来了。
安若赶紧让蕊儿给墨加了点水:“给我磨浓浓的来,我要多些几个字。”
蕊儿面对这么多姑娘,也不好阻止,只能心疼的用眼神表达,安若只想远离战场,没有想别的,拿起自己的新毛笔就准备给它开个光。
“你写的这是字还是画的符?”
一群人瞧着安若写了一上午的字,表情都是一副难以形容的模样。
“这个真的很难看懂 * ?”安若还是绷不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
“不怕不怕,又不靠你考状元,大约是笔不好,回头我送你一支。”安婉呆了很久,终于还是很给安若台阶下。
经过早起加上一上午的听这些无聊的女子德行,安若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安婉还拉着安若,不让她走。
“走,去我母亲那用午饭吧,我母亲可想见见你呢。”
这个嘛,要想着认自己做干女儿的小妾,安若也是很想见的,可是今天刚学了女子礼仪,这个古代吃饭也是太麻烦了,还是自己回去大快朵颐畅快,于是坚决的推辞了。安婉不死心,又说下午约了女孩儿一起品茶,让安若也去,安若便搬出王氏来,说王氏下午让过去回话,于是也辞掉了,这才能走脱。
安若不是不想去,而是新到的插班生都会备受关注,现在学堂派系分别太明朗了,这样的亲密关系,很容易惹出故事来,安若不是怕事的,可是不想惹事,她的人生规划可不是在这大宅门里面当大姐头来着,所以还是暂且避避风头才好。
第18章 春姨娘之祸 隔墙有安若的小耳朵……
春雨下了一场有一场,当雨过天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进入初夏了,除去了厚绒衣裳,慢慢换上夏衣,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精神也好了,起床上学也不觉得难了。
这天刚下了学一回来,中饭早就做好了,糖蒸酥酪、香煎豆腐、糖醋鱼、干酸笋鸡皮汤,安若用过午饭有些乏,又让丫头给除去身上的行头午睡了半个时辰,在一坐起来还是没精打采的。
自从上学后,安若每日都要去王氏屋里请安,早上王氏都在太夫人那头伺候,安若又要去上学,所以就定了下午去请安就行了。这些日子处下来,安若发现王氏也是一个从礼教上刻出来的典型女子,说话做事自有一派道理,不是很难相处,但是却也让人亲热不起来。
安若按部就班的往旭景斋走去,刚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争吵哭泣,王氏一向规矩极严,这吵吵囔囔的让安若为实好奇。
“二姑娘,你行行好,给我求求情吧!”
安若一绕过屏风,就看到屋子里跪着一个女子,哭的梨花带雨,一看到安若进来,就扑过来求道。
那女子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妆也花了,头发也歪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安若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人是春姨娘。
王氏的大丫头翠珠站在一旁,气道:“你小声些,你也是从小就跟着老爷的,连这点子礼数都不懂,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打你了呢,你别见个人就好丧一般,姑娘是闺阁女儿,你也不分个人就抓着乱求,可别把我们姑娘吓着了。”说着便嫌恶的拉开她的手,将安若拉到自己身后。
“好,我不跟姑娘说,我只让姑娘去帮我把琦哥儿也给我找来,我好歹也养过他一阵子,总得还 * 算是有点感情的,多少也帮我求求老爷太太,别把我撵了出去。”
安若被她没头没脑的一阵乱嚎叫,震的有些耳朵疼,再一看她那伤心的要死掉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四下看看,并未见王氏,便对翠珠道:“翠珠姐姐,太太呢?”
翠珠道:“太太去太夫人那里去回话去了。”
安若道:“那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要处理人,为何处理到一半就不见人了,也不让春姨娘走。
翠珠回头又一脸厌恶的看看春姨娘,瞧她的样子,似乎是十分看不起她了。翠珠是王氏的陪嫁来的,在旭景斋算是最体面的丫头,平日里有些派头,就算是安若,她估计也是不怎么看得起的,可再怎么样,翠珠的神情确是淡淡的,极其有修养,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也不知道春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这还不是为了她,自己没规矩,连她的丫头都没有了规矩,一听主子叫唤也不管是在谁的院里,马上就跑了出去。”翠珠咬着牙齿,十分气愤:“她这样的,活该被撵出去,还在这里叫什么屈,别让我们臊得慌,逼急了骂的好听的来。”
翠珠这里说的她自然是指春姨娘了,听着话头就是王氏要撵走春姨娘,但是春姨娘不肯,还让自己的丫头跑了出去。
“我是贱命,给老爷做了小的,可好歹也是在这个府里呆了十来年了,自小服侍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现在也年老色驰,老爷也不大爱见我,即便太太再不容人,好歹也当我是个小人也好、杂役也罢,留在府里远远的不见就好了。”春姨娘一边哭,一边求,说的楚楚可怜。
安若看过去,只见她穿着一件赭青色短袄镶秀石榴裙,看着单薄了些,虽说她是比韩远平长几岁,算上来比王氏估计快要了一个轮回,的确上了年纪,倒是也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难看不济,依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翠珠忍了又忍,一听她说到“太太不容人”便气的脸涨得通红,啐了一口:“哼,别那我们太太说事情,你自己做了什么杂七拉八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好意思在这里哭,我都替你臊得慌,再不把你办了,还不怕脏了我们院子的地儿……”见她说得另有隐情,旁边站的一个丫鬟也上来把她拉着,使劲给她打眼色。
安若原本还有些动容,看春姨娘哭的凄惨,十分的可怜,不能怪安若,她不是一个圣母,只是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孩子,本性是想着人人平等,见春姨娘跪着哭求,想着想宽慰着让她站起来再说,可当听到翠珠这话头,似乎这件事情并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