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好歹也寻个帮手。”
说到帮手,沈清明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往大郎几个身上看,不行啊,因为想做的快,做的好,那毛栗子在炒制前都是要开个口的,所以大郎二郎两个,近来全干这活儿呢,那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一个不小心,那小刀子就容易在手上划出伤口来,为此两个孩子手上全是伤口,他看着夜里心疼的都快睡不着了。
至于其他几个,因为年前有些讲究的人家有祭祖的习俗,所以这三婆婆的纸扎铺子生意也相当的火爆,以至于他们家三郎几个小的,一日日连着读书都顾不得了,全都在做手工活,不到熄灯都不停,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孩子真是没有帮忙的可能。
好在他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也喊不得的情况了,那不是还有定了亲的简放嘛。
“这几日眼见着就是衙门休假的时候了,让简放来吧,他好歹是个男子,力气总比你强些,让他来和你轮换着炒,你总能多歇歇。”
他是真心疼这孙女,这一日日的,为了这些个东西,连着吃饭的筷子都要举不起来了,每每到了睡觉的时候,就能听到药酒擦拭胳膊酸疼的低喊的声音。为此,哪怕是这手艺会让简放学去呢,他也顾不得了。
“好歹是自己人,就是学了这手艺,也不妨事儿。”
不过说起简放,沈清明难得的又八卦了几句,
“说来这几日他们家生意也不错,那老头一辈子做的都是轻省活计,原以为手艺不怎么样,不想还真拿的起来,那街面上的灯笼,有一成都是他的手笔,这一个年,怕是也挣了不少。”
“只是可惜了,上次我和简放说的,去文庙写对联卖剪纸的生意是没得做了,实在是没时间。”
说到简放家的生意,沈依依一脸的可惜,好容易得了个看着时间正好能挣钱的手艺,愣是没工夫拿出来变现,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这几日看着外头那一溜的红纸都能眼红。不过她的这种眼红沈清明是不在意的。
“有时间你也做不得,也不看看你自己这手累成了什么样,那剪刀你还拿得起来?笔搁在手里怕是都能发抖吧。”
什么都想做,什么钱都想挣,人都快掉到钱眼子里去了,沈清明转头将自己身边的钱匣子往桌子上一放,略带几分得色的说到:
“再说了,那又能有几个钱?你且留点给别人挣吧,咱们家来钱的路子多,不说旁的,就爷爷我这里的,也绝对比你出去做这个挣得多。”
说话间沈清明就揭开了那盒子盖,将银子放到了桌子上,摆给一群孩子看。
“一,二,三……五,六,七,爷爷,这有七两银子,哦,还有五串大钱。一共是七两五钱银子。”
“这么多?这是爷爷这些日子给人做法事,写祭文的出息?哎呀,这和前几个月比,翻了一倍还多啊。”
“咱们家这本事年底还真挣钱。”
可不就是挣钱嘛,前头就说了,年底很多人家那是要祭祖的,祭祖除了那些个纸钱,可不是祭文什么的最要紧!做法事的人家自然也比以往更多些。
“早年咱们家就是靠着个起家的,你们说,这若是不挣钱,咱们家这院子怎么来的?你爹怎么养大的?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活下来的?”
许是儿子失踪的时间长了,沈清明如今说起儿子的事儿,虽然依旧有几分颓然,说话却已经不再避讳,就是那些个孩子,除了几个大的,下意识的眼神一黯,其他的已经能坦然面对了。这种重视度下降的现状,真说不出是好是坏来。反正沈清明心底里多少是感觉难受的。
沈依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立马就转移了话题,一手捧出自己的钱匣子,招呼着弟妹们也跟着开始数钱。
“那正好,我这里也算算,看看咱们家这些日子挣了多少,说实话这收钱收的,我自己都快没数了。”
收钱收的没数?哎呦,这还真是个动听的词,大郎和二郎两个这会儿连着手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看着那些个钱眼睛都在闪光。这匣子里的出息,他们可是一样出了大力的。
“我昨儿还估算了,约莫有十两上下呢。”
“我觉得有十二两。”
“赶紧算,赶紧算,越多越好,多了开年咱们继续买地,若是哪日你们兄弟姐妹一人能有十亩,那以后爷爷就不愁了。”
人的欲望是随着家底一点点变大的,以往沈清明觉得,若是哪天除却三个孙女的嫁妆银子,剩下的家里能攒上四样能养活人的本事,加上那一处田地,五个孙子将来分家就能闭眼了。
可如今呢!随着家里挣钱的速度变快,沈清明就忍不住想,若是能给每一个孩子都置办下十亩地该多好?孙女能有十亩地当嫁妆田,孙子在手艺作坊外,能有十亩地当口粮田,那这家即使分了,一个个的,也能过上寻常小户的宽松日子。
这么一想你说,这老头挣钱的动力有多足!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短短的时间里,他一个人就这么攒下了七两半的银子。
“十三两750个钱,爷爷,快十四两了。这还没到过年了,等着过年怕是还能在多些,到十五两应该不成问题。”
“好啊,好啊,家里原本还有不少银子,加上存银,这开年怕是能再买下十亩,那咱们家可就有四十亩地了,好,好啊!”
沈清明高兴了,眼睛都快笑没了,只觉得这个年过的,除了儿子不见踪影,全是好消息。和以往那稍显局促的日子比起来,美的像是在梦里一样。
感觉在梦里的不只是沈家,就是隔壁不远处的全家和赵家其实也一样美的很。
全大郎看媳妇一门心思在那儿美滋滋的数钱,手里的小酒偷着又添了一回,探头看看钱匣子,嘴角翘起了几分弧度。
“怎么样,可算出来了?”
“比去年多攒了四两多,他爹,今年咱们这活计做的真不错。托了后头沈半仙的福了。”
全大娘是个明白人,一言就点出了关键。而往日不怎么在外头絮叨说话的全大伯更是点着头的细数了一遍。
“可不是,自打后头沈家有了那毛栗子的生意,咱们这接活都利索了,闲话间就接了不下十桩的散碎活计,再有你和儿媳妇走街串巷卖糖炒栗子的收入,可不就比以往多了嘛,这还只是下半年一二个月多了出息的结果,若是一整年都这么红火,咱们家怕是能攒出一二十两来,若是这样……他娘,咱们也能谋划着买地了。”
买地?全大娘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不过转头就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到:
“还是先顾着老三的亲事吧,没了朱氏,咱们三儿总不能就没了媳妇。这聘礼什么的,怕是就要准备出十两来。”
一说起这个,全大伯也跟着皱了皱眉。好在如今家里银子不算紧张,他愁的时间不长,只是叹了口气,点着头说到:
“也是,过了年就先整这个。不过后头沈家那儿……”
“我懂,多亲近着些是不是!放心,多少年的邻居了,有好事儿且丢不下我们。”
全大娘很有信心,不过赵二婶子更有信心,她将刚数好的银子往钱匣子里那么一丢,笑眯眯的看着赵二,一脸显摆的反问道:
“怎么样,我这白教人孩子女红的事儿没做错吧,人沈家大丫就是能耐,看看,带着咱们挣了多少,才两个月,足足3两银子啊,这还不算帮你说和的卖花的银子呢,加一起,因为她家,咱们比去年足足多挣了不下6两,这银子挣得,我都心虚,生怕以后没了这样的美事儿。你说,那孩子怎么就这么能呢?”
人家带着你挣钱,你还总琢磨人孩子,这都什么做派。赵二叔拍着手,清理了一下手上的泥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媳妇,沉声说到:
“说人好的是你,琢磨人的也是你,感觉做梦的还是你,合着前前后后,好好坏坏的你一个人全包了。要我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帮着大丫做些衣裳呢,那孩子一个人忙乎的,差点没累瘫了,家里那些孩子的衣裳怕是没工夫做,你带着春兰走一趟,帮着些总不会错。”
他是个大男人,以往和沈大丫接触其实不多,就是自家媳妇因为沈家早早没了当家的女人,也不怎么走动,倒是沈大丫她爹失踪后,多帮衬了几分,这才走动的勤快起来。真说交情,算不得深厚。
可就是这样,人家孩子却那么的见情,有了挣钱的好出路,愣是没忘了拉扯自家一把。冲着这,以后沈家的事儿他们就不能不上心。
“人家孩子才几岁,就这般的知道情分,咱们好歹也是长辈,可不能让孩子比下去。”
人情人情,只有相互都付出过,这人情才能真正的接下。当然有些话赵二叔虽然从来没说,可心里却也多少有些计较。
他觉得那沈家的大丫……不是个简单的孩子,怕是财神爷福泽粘过身的。看看这大半年这折腾的,比个汉子都本事些。和这样的人交好,哪怕他们多付出些,将来自家孩子也是能得济的。
“让春兰多和她学学,看看人家的本事,多能耐,等着将来大了,怕是更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