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明天我就去跟媒体说你个白眼儿狼,你现在发达了,来来出出的有人伺候着,老子还他妈的住狗窝呢!”
陆修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保安赶紧说道:“我马上就把他赶出去。”
可是陆修却摆了摆手,明显是在忌惮着什么。
“陆总?”
“没事,不用你管了。”
保安颔首,重新回到岗位上去,许汉白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陆总?你就是那什么陆总?”
陆修的眉头又锁紧了几分。
“刚才那孙子都跟你说了吧,我就是许春秋的爹。”
陆修甚至对这种无赖,你越搭理他就越起劲,于是漠然的别过了头,缓缓地拉上了车窗。
可是许汉白却如同釜山行一般,凑在玻璃上敲了敲窗户,他的整张脸都贴在车窗上,从里面看被挤压成了一张饼,五官都扭曲了,他的话却没有停。
“我今天过来呢,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要让我闺女儿接济一下。”
“不过你是她的老板嘛,都是一样的。”
他伸出一只手来,张开五指,隔着玻璃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我要的不多,就五百万。”
“五百万对你陆总来说,也就是点小钱吧,我闺女儿给你挣的钱都不止五百万了吧……”
驾驶座上的楚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拉手刹就要走。
只听许汉白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该多可怜啊。”
“现在我刚刚出狱,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我闺女儿,那可不是只能去通过记者找她了吗?”
“那些记者要是知道大明星许春秋的父亲居然还在住狗窝,啧啧啧,你说他们该怎么想她呢?”
陆修冷冷地对楚门说:“停车。”
“可是他……”
“停车。”
楚门只好又重新拉下了手刹。
陆修从里面打开后座的车门,极克制极冷淡的说了一句:“五百万是吧?上车再说。”
果然上钩了,许汉白心中一喜,单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紧跟着拉开车门就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一屁股坐了进来。
他的身上有一股烟、酒,还有皮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在车内的密闭空间显得格外恶心,就连前座的楚门都被熏得忍不住闭气。
可是陆修却始终面色如常。
“你答应了?”许汉白摸着车里皮质的坐垫,用鞋侧去蹭脚下铺着的长绒地毯,“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陆修:“请你把你的诉求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怎么这么磨叽啊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许汉白嘀咕。
“五百万,想要钱的话你就从头到尾完整的说一遍。”
许汉白心中一合计,叉着腿坐在那里,一点都不当回事的重复了起来:“我是许春秋她爹,我要五百万。”
“否则?”陆修挑了挑眉毛。
“否则我就要去和记者说许春秋白眼狼一个,放着他可怜的、刚刚出狱的父亲不管,自己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陆修抬手叫停:“可以了,闭嘴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车记录仪
陆修抬手叫停:“可以了,闭嘴吧。”
许汉白嬉皮笑脸的往上凑。
陆修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避了一下说:“账号和收款人姓名写给我,三天之内会打到你的账上。”
许汉白拿着出门给他的纸笔,叼着笔盖,一边写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三天不行,今天必须到账。”
陆修接了那张纸条,上面狗爬似的写了一串数字,后面跟了一个写得散了架的名字,“许汉白”。
他在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上看了一眼,然后随手递给楚门说,“行,打给他吧。”
“不从公司的账上走,走我的私账。”
陆修想起《如琢如磨》节目里许春秋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样的女儿,偏偏摊上这么一个爹。
递过了账号,他又加了一句:“拿了钱就老实一点,少跟别人废话。”
“好说,都好说。”许汉白听到这里,觉得这件事情基本上没跑了,心满意足的下了车,“咣”的一声撞上车门。
楚门立刻踩油门往地下车库去,急不可耐得像是要甩掉什么狗皮膏药似的。
一路开到车库,楚门都觉得不痛快,他有些不解的问:“陆总,您为什么答应他?为什么还请他到车里来啊?”
“您真的相信他拿了钱就不会到处乱说吗?”
陆修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不相信。”
“那您还……”
“你把后视镜掰过来一点,对,上面的行车记录仪给我拆下来。”
楚门好像有些懂了。
陆修接过行车记录仪,低头随手摆弄了几下,只听两人清晰的对话声从中传了出来。
——我是许春秋她爹,我要五百万。
——否则?
——否则我就要去和记者说许春秋白眼狼一个,放着他可怜的、刚刚出狱的父亲不管,自己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陆修掐断了那段录音,把那支行车记录仪放在手里信手掂量起来。
“我记得敲诈勒索罪多少钱算是数额巨大来着……”他自言自语的说,“反正五百万是绝对没跑了。”
“还有一个事情,”他“啪”的一下,干脆利落的把那支行车记录仪攥在手掌心,“让唐泽给我好好查查这个许汉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
许春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肯定的回应以后推门而入。
“唐总,您找我?”
唐泽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来,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图子肃说希望再见你一面,还在上次的那家茶楼。”
许春秋有些讶异:“是秦瑟瑟的角色有了什么转机?”
“好像不是。”唐泽也想过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掉了,“听说秦瑟瑟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好像是个艺术学校的学生。”
“那……”
唐泽一锤定音:“反正你先去了再说,图导也不会害你,万一《锦瑟》这个本子又有了什么新的转机呢。”
许春秋点头应下,当天下午就由助理小白送着去了那家茶楼。
唐泽手里还有别的事情,这一次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服务生引着许春秋上了楼,还是上次的那个包间。绕过屏风,房间里两个人,一壶茶,图子肃和沈之琳翘首以盼的坐在那里,隔着茶杯里冒出的袅袅白眼与许春秋遥遥对视。
“坐吧。”
许春秋点头致意,客气的在席上落了座。
服务生替她添了茶,接着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包厢,带上门。
许春秋不知道图子肃突然要见她所谓何意,于是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图子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烫得又重新放了回去,开口说道:“三番四次的找你来其实不是为别的,还是为了《锦瑟》这个本子。”
“这一次我们想让你换一个角色,试一试锦瑟。”
沈之琳顺着圆桌的玻璃转盘推过来剧本,厚厚的一沓a4纸上面印着一行字,《锦瑟》二稿。
许春秋把它拿在手里,神色微微一动。
图子肃又说:“我看了你春晚的表演,《穆桂英挂帅》是吧,非常漂亮。”
“但是先说好,锦瑟这个角色,她不光是一个唱戏的,还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
不是每一个女演员都愿意演这样的角色的,至少江曼就不肯。
许春秋答:“不介意。”
“如果您指的是她的妓女身份的话,我当然不介意。”
玉华班和花满楼只有一墙之隔,戏园子的那一边就是妓院,同门的师姐或许昨天还在给大家煲汤,今天一起踢腿练嗓,明天就翻了墙去了妓院。
世道太难了,她们本身嗓子不够好,又挨不住师父的打,只能翻去隔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没有别的路给她们选。
许春秋想到旧时,不由的垂下眼帘:“那个时代太乱了,都是为了活命。”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戏子和婊子同样都是下九流,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们凭什么低人一等,就因为所谓的不清白吗?”
她长长的叹一口气,她是在叹那个混沌的、苦难深重的时代,也是在叹被困在那个时代的许许多多身世如雨打浮萍一般的可怜人。
“锦瑟并不脏,脏的是那些觊觎着她的人。”
许春秋是幸运的,自从她登台唱红了起就一直有陆修护着。
她平平安安的过了太久,却几乎要忘了戏园子里的腌臜事一点也不比妓院少,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喜欢玩些情趣,于是就到戏园子里找乐子来,如果不是陆少爷的庇护,就凭着她那样出色的一张脸,恐怕……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图子肃恍然,谁说妓女就不能干净了?
他回想起初见许春秋时候的那一双海棠晕染秋雨一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设想起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出现在妓女锦瑟的脸上,会是怎样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