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到了。”小白拉下手刹,转回头来对车里的两个人说。
许春秋朝外打量了一圈,有些疑惑的问:“我们不是回公司吗?”
“左导说要你见一个人。”唐泽说道,“一会儿你也不用太紧张,咱们要是不行也没关系。”
保姆车停在了一座装潢精致的茶楼前,唐泽把她引上楼的时候,许春秋尚且还一头雾水。
左林在茶楼里定了个单独的包厢,安静,隐秘性好,也免得有人贸然打扰。包厢里进门就是一扇屏风,许春秋和唐泽被服务生领进了门,还没有越过屏风就听到房间里的交谈声。
一个是左林的,另外一个听上去更显岁数一些,不过还是中气十足,那便是图子肃。
图子肃举起茶杯,响亮的啜一口道,“你怎么回事啊,带个演员来见我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左林提着茶壶替他把杯子重新满上:“害,哪儿啊,我就是拍戏的时候觉得剧组里有个挺好的孩子,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埋没了,你也知道我拍戏就跟捡破烂似的,天天拍那些硅胶鼻子塑料脸的,也接不着什么好戏。”
图子肃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我记得你新拍的那部古装戏,主役好像都是流量吧,而且还都是偶像出身的?”
左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吭气儿。
图子肃一看他这是默认了,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准备要起身离席。
“不是你别走啊,我好不容易攒一个局子。”左林眼看着他打算走,有些着急了,赶紧劝道,“来都来了,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啊。”
图子肃不为所动:“你要是早告诉我她是个流量,我就不来了。”
“不是,她是不是流量演员就这么重要?演技好不就行了……”左林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图子肃斩钉截铁,“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流量过敏体质。只要有流量出现在我周围五米以内,我就会咳嗽、打喷嚏、泪流不止。”
阿——嚏。
好巧不巧,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凝滞。
屏风外的许春秋转过头来小小声的对唐泽说:“我离他只有五米吗?这么近的吗?”
唐泽:“闭嘴吧你。”
许春秋瘪了瘪嘴,乖巧的噤了声,她把脸凑近两块屏风之间的缝隙,虚着眼睛目测自己与图子肃之间的距离。
嗯,确实不到五米。
“我知道你前些年的时候,因为用了一个流量演员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你也不能因为那一个个例就一棒子打死所有的流量演员啊。”
“就你拍的那些流量演员,”图子肃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声,“美瞳一戴上,那眼神呆滞的跟瞎子似的,这还算好的,还有那些抠图的,台词都不知道背的,我真是不知道这些人进这个圈子干嘛来。”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下部戏我要是再找流量演员,就当场把头给你拧掉。”
左林憋着笑听他立fg,谁知笑着笑着,图子肃竟然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撂下茶杯就准备要走。
“诶,别走啊,茶还没喝完呢。”
图子肃猛然从屏风的侧边绕过来,正打算出门,谁知正正好和一直趴在屏风上听壁脚的许春秋和唐泽撞了个正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唐泽毕竟经纪人做了多年,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反映了过来:“图导您好,今天要劳烦您多多关照我们小许了。”
许春秋很上道,立马就随着唐泽的话头微微屈身鞠了一躬,抿着嘴儿极含蓄的一笑,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图子肃生了一副凶相,吊角眼、鹰钩鼻,年过五十,头发明显染过,可是还是白了不少。他朝着许春秋的方向一扫,鹰似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刮了一圈,嘴角弯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唐泽盯着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笑。
接着他们就看到图子肃又沿着他出来的轨迹重新退回到了包厢里去。
“进来吧。”他说道。
左林听见屏风外的动静,估摸着图子肃八成是一眼瞧中许春秋了,于是打趣说道:“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图子肃翻了个白眼:“外套落下了。”
他说是拿外套,人却重新回到圆桌上坐了下来。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他抬头对许春秋和唐泽说,“坐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不是流量过敏吗
许春秋有些拘谨的入了座,面前是一盅顶好的龙井,蜷缩着的叶子在澄明的茶汤里舒展开来。
她用盖子刮了刮里面的茶叶,没有喝。
“没事没事,不用拘谨,就当是平常一样就好。”左林赶紧说了几句话活跃气氛。
许春秋这才端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
几乎是在她举杯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圆桌对面的图子肃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是色眯眯的那种直,而是像在打量什么传世的收藏品一样,那是端详稀世珍宝的眼神。
许春秋不动声色的咽下一口茶,还没有来得及细品就轻轻的放下了杯子,脊背挺得笔直。
图子肃看够了,低头翻腾了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份皱巴巴的剧本。他把那沓钉起来的a4纸放在圆桌上的玻璃转盘上,随手推给了许春秋。
“照着这上面的第一句念我听听。”
许春秋把那份皱巴巴的剧本拿起来,封皮上写着故事的名字,《锦瑟》。
她翻过缺了一个角的封皮,找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是段叙述性的句子,第一人称独白,台词左边跟着角色的名字,秦瑟瑟。
她根本就不知道秦瑟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的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照本宣科的念。
“我叫秦瑟瑟……”
才刚刚开了个头,她就又被图子肃给打断了。
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导演摸着下巴,仍然是用过分犀利的目光盯着她,冷不丁的问她:“你是哪儿的人,是北京的吗?”
还没等许春秋做出回应,他就又说:“最好带一点京味儿,但是不要太重,京片子重了的话就有点痞,要那种脆生生的声音。”
脆生生,这是许春秋捕捉到的有关这个角色的第一个关键词。
她抬着眼睛看他,一双潋滟的眼睛亮澄澄的,好像能映得出人影。图子肃叫她看了这么一眼,没有话了,于是摆了摆手:“继续,从头开始念。”
许春秋深吸了一口气,第二次念出台本上的句子。
“我叫秦瑟瑟,一九三七年七月,我十四岁,念教会学校。”
“七月七日,北平沦陷,爹说家里不安,把我送进戏园子里避风头。他说如意楼有亲日的黄司令庇护,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如意楼的鸳鸯是个大嘴巴,我才住进去没有两天,她就背地里悄悄和我说,那个顶有钱富商秦沛民让日本人一枪给打死了。”
“可是我一直忘了告诉她,秦沛民就是我爹。”
第一段的独白到此为止,许春秋念到了这里,抽回了情绪,再一次抬起眼来,只见图子肃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睛锃亮。
无意之间发掘到意外之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图子肃想。
虽说北方的方言分得没有南方那种恨不得一个山头就是一个方言的细致,可是民国时候的北平话和现在的北京话多多少少也有些许细微的差别。
可是许春秋学得实在是太像了,有京味儿,可是一点都不痞,就好像真的是民国时候的女学生坐在那里读出来这样一长串话来一样。
图子肃扭头将目光转到唐泽的身上:“从今年十一月开始,她的行程能给我空出来至少半年时间吗?”
唐泽没有想到这个角色定下的竟然如此轻易。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选中许春秋了吗?
他还怔愣着,只听图子肃正色开口道:“秦瑟瑟这个角色,就定下是她了。”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左林眼看着许春秋这也算是被选中了,忍不住打趣对图子肃说:“你不是流量过敏体质吗?你不是说下部戏再找流量演员就当场把头给我拧掉吗?”
图子肃:……
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完整的剧本回头我让助理发给你的团队,你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下周是第一次剧本研读会,到时候我给你讲讲戏。”
他话一说完,连茶也顾不上喝了,赶紧拎起外套就走,好像生怕左林再提起头给拧掉的事情。
“这算是……成了?”
唐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制作文艺片女二,一上来就是给影后江曼做配,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觉得《蓁蓁其叶》丢了就丢了,”左林笑眯眯地说,大有几分邀功的意思,“《锦瑟》的本子我看过,是个好故事,拍好了的话得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图子肃那个人轴得要死,这些天你恐怕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剧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