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手机屏幕,拖动进度条给陆修看。
只见封徒生唾沫横飞地骂退环绕在他周围一圈的媒体记者。
——造谣可真简单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轻而易举地编出来一个故事。
——你们差点毁了中国电影的未来你们知不知道?
陆修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唐泽揣着口袋在房间里踱步,听得舒畅又痛快。
“瞧瞧这句‘离我的剧组远一点’,大导演就是硬气。”他啧啧地感叹着,“封导嘴坏是嘴坏了点,但是护短啊。”
“我刚刚已经联系副导演了,剧组那边已经同意出具正式的书面说明表态了……”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只见屏幕的顶部弹出来一条未接来电,是《择日疯》剧组的副导演。
陆修把手机还给他:“没事,就在这里接吧。”
唐泽把电话接起来:“喂,是副导演啊……”
“什么?”
他当场变了脸色,心里“咯噔”一下,一整张脸都跟着沉下来。
“我们马上过去。”
唐泽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不好看。
“怎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剧组在卢沟桥拍杀青戏的时候出了威亚事故,许春秋因为工作人员的操作失误意外落水了。”
“许春秋已经被剧组的工作人员送到医院去了,”唐泽松了一口气,聊以慰藉地道,“人没事,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外伤,只是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陆修的脑海里“嗡”地一下就跟着炸开了。
“她是在哪里落水的?”
“卢沟桥。”
“卢沟桥”这三个字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小小的苏朝暮浑身湿漉漉地叩响陆公馆的大门,带着哭腔求他,救救许春秋。
——唱完堂会回来的时候,在卢沟桥上糟了日本人。
——师姐为了护我,情急之间从桥上跳下去了。
——陆少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师姐!
苏朝暮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畔,他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
卢沟桥,又是卢沟桥。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拎起西装外套夺门而出。
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
封徒生沉着脸,冷着声音问道:“刚刚操纵机器的人是谁?”
“都杀青了,为什么还去手欠?”
“为什么没有及时给她解开威亚绳!”
现场的氛围陷入一片死寂,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问你们呢,刚刚是谁操纵的机器?”
半晌,终于有人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人戴着口罩看不大清楚脸,好像……是小韩?”
旁边的工作人员当即否定了他,肯定地说:“不是小韩,小韩当时是江影后带进组的,都已经离组好几个月了。”
副导演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来一根威亚绳,脸色一变:“封导,你来看这个。”
封徒生定睛一看,钢绳的界面平平整整,靠上几厘米的位置还有一道刻痕,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断裂形成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事件,而是一场人为的事故。
第三百三十三章 割断
封徒生登时黑了脸,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剧组里居然也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的视线刀子似的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剐了一道,接着开口道:“今天谁也别走,一会儿我们一个一个地谈。”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
……
另外一边,当陆修和唐泽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春秋还没有醒过来。
她没有什么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大概是因为从水里捞出来的,她的额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分不清额头上的究竟是水还是汗。
“她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旁边披着白大褂的医生。
“没事,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外伤。”医生有点迟疑地继续道,“可是按理说应该也不会昏迷这么久啊……”
陆修喉结微微滑动,心头一颤。
眼看着医生正要闪身出病房,唐泽连忙叫住她问道:“刚刚给她验过血了吧,检测出毒品的成分了没?”
医生摇一摇头:“检测毒品要做专项检查,不是所有的检测都会做毒品检测的。”
她回身看一看病床上睡得安静的许春秋,又添了一句:“我实习的时候在专攻戒毒的医院待过一段时间,她真的不像是吸毒的人,反倒像是过度劳累造成的体力不支。”
“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单独进行毒品专项检测。”
“谢谢大夫。”唐泽连连说着,把医生送出了病房。
正要关门的时候,封徒生出现在了病房外,他看上去好像满腹心事。
“封导?”唐泽有些意外,“来看许春秋的吗,快请进快请进。”
封徒生顺着病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不光是许春秋,陆修也在。
他斟酌了一番,对陆修说:“如果方便的话,就请跟我出来一趟。”
“不方便。”
陆修半步都不肯离开许春秋的病房,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的意思。
他在埋怨封徒生,他把许春秋健健康康地送进去了,拍完了这部《择日疯》,她疯倒是没有疯,可是却折腾得遍体鳞伤,被网络上的那些别有用心的键盘侠泼了满身的脏水。
封导无奈,只是低头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了半天,取出来一个自封袋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
陆修接过那个透明的袋子,定睛一看。
一截齐根断开的威亚绳。
陆修脸上一黑,声音冷得像是要掉冰碴子:“许春秋就是因为这个落水的?”
封徒生无言地颔首。
“你守一会儿,”陆修扭头对唐泽说,“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
接着他便跟着封徒生离开了病房。
“我调了景区的监控,果然找到了割绳子的人。”
封徒生把一个短头发的工作人员推到陆修的面前:“就是她。”
女孩瑟瑟缩缩地抬眼看了陆修一眼,接着便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割绳子?”封徒生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许春秋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女孩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没有,小许老师很好,我对她没有什么意见。”
“我、我也不是想要害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串接一串地抹眼泪,在场的两位男士却丝毫不为所动。
女孩哭了好一阵子,终于说到了点上。
“绳子是韩哥让我割的。”她像是生怕承担责任似的,连忙又接了一句,“那绳子我没有割断,只切断了一半。”
封徒生心说还不如直接切断了呢,这样至少他们在拍摄之前就能提前发现工具上出现了问题。
早知道他就应该多相信许春秋一点,如果自己没有执意让许春秋吊威压,她是不是就不会因此落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女孩继续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我……我对他一直挺有好感的,当时他拜托了我以后,我心里也没有想太多,就直接照做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她接着又是哭,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封徒生眉头一皱:“他不是已经跟着江曼离组了吗?”
他敏锐地意识到,陆修在听到“江曼”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陡然一凛。
又是江曼。
女孩点一点头:“那个时候我们其实已经分手了,他突然找上我来让我给他弄个工作证,我还以为他是回来找我的,所以就什么都照着做了。”
“你们这是杀人未遂你知不知道?”封徒生让他气得咬牙切齿。
女孩讶异地睁大眼睛,茫然地说:“怎么会呢,她只是昏迷了呀。”
“韩哥没有想让她死的,只是……”她目光闪烁,一个急刹车哑然封住了自己的口。
“只是什么?”封徒生反问道。
女孩接着又是不吭声了。
封徒生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现在许春秋是摔在水里,要是摔在桥上呢?万一她的头磕在桥两侧的石狮子上呢?要是她没能被工作人员及时救起来呢?”
“她都已经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了,还不当回事呢?”
“非得要看她头破血流才肯罢休是不是?”
女孩的脸越来越白,她低头一遍又一遍地小声说服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看封徒生,又扭头去看陆修:“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啊!”
陆修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她,扔下一句:“这两天好好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吧,我们法庭上见。”
女孩失魂落魄地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陆修再一次消失在了许春秋的病房里。
封徒生随手掂一掂自封袋里的一截钢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泽一看到陆修进来,立刻把地方给他让出来,半侧过身来站在一旁,急切地问他道:“怎么样?”
陆修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和上回一样,不是意外,是人为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