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嘴上说得痛快,可是当许春秋真的收拾起东西,准备进组封闭拍摄整整一年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舍不得。
他插不上手帮忙整理行李,于是怀里抱着酥酥,一人一猫恋恋不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
三十三寸的行李箱立起来有半人高,许春秋把箱子摊开放在地上,半跪在地毯上收拾着东西。
乱七八糟的零碎物件摆了一地,化妆品、香水、发饰、镜子,她手忙脚乱地低头归置着,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陆修把酥酥放下,起身走到厨房去。
台面上是家政阿姨做好了送过来的晚饭,他掀开保温饭盒来,里面是芝麻味的汤圆,还冒着热气。
他舀起一勺白白胖胖的汤圆递到她的嘴边:“什么时候进组啊?”
许春秋仰脸“啊呜”一口叼住,还没有咽下去就含含糊糊地道:“年后就在进行开机的筹备了,明天是正式第一天进组。”
她低头把袜子一双一双地卷起来,挨挨挤挤地放在一起像是一窝毛茸茸的松鼠。
“多带点衣服,穿厚一点。”陆修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变得这样絮絮叨叨,“夏天的衣服带了没有,换季的时候记得勤加减衣服,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别感冒了。”
许春秋笑道:“我就出去拍个戏,又不是要搬家。”
陆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婆婆妈妈,又喂了一个汤圆在她的嘴里:“整整一年呢,多带点东西总没坏处。”
“再吃一个?”
许春秋咬破了汤圆的表皮,暖呼呼的黑芝麻甜甜的,流淌进胃里。
她就着陆修的手吃了三两个就坚决地捂住了嘴:“马上进组了,不能多吃了,吃多了晚上消化不了。”
陆修把碗放在厨房的台面上,听到“消化”两个字,条件反射一般又絮叨起来:“你胃不好,出去少吃生冷辛辣的东西,三餐一定要按时吃。”
“你胃药带了吗,上回医生给开的奥美拉唑记得带好,别又大晚上疼得满处找止疼片。”
许春秋把她打包好的小小的医药箱从行李中扒拉出来,得意洋洋地举起来给陆修看:“都带了,各种常备药都带了……”
还没等她说完,陆修就走上前去,情难自禁地拥住了她。
许春秋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缓缓地抬手,双臂收拢回抱住他。
酥酥从沙发上跳下来,悠然自得地绕着他们逡巡了一圈,末了靠在了许春秋的脚踝上,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的小腿。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正当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的时候,许春秋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了衬衫袖口上的一枚铂金镶嵌的银白色袖扣。
陆修行云流水地拆下袖扣塞在她的手中:“把这个也带走吧。”
许春秋当然用不着男士的袖扣,权当是个念想。
她攥一攥手心里的袖扣,突然说了一句:“你等一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话毕,她便踢踏着拖鞋,哒哒哒地跑上楼梯,从房间里捧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
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瓶口用软木塞封住,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星星。
陆修珍而重之地接过来:“你自己折的?”
许春秋点点头,她的眼睛里好像也有星星。
折星星送给恋人这种老套的恋爱桥段恐怕连高中生都没有几个还在用的了,可是对于许春秋来说却那么的新奇。
第一次看到装在玻璃罐里的纸星星,是在录制《怦然心动》的时候。
椰子热情地把许春秋拉到自己和楚星洲的房间里,许春秋跟在她的身后缓缓地踱步参观了一圈,有些好奇地蹲下身来打量起床头柜上摆着的玻璃容器。
“里面装着九百九十九颗幸运星,是我折给他的,”椰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是不是有一点幼稚啊?”
许春秋连忙摆手,由衷地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
椰子有点意外:“你上中学的时候没有折过星星送给喜欢的小男生吗?”
紧接着她就想起来,许春秋是个年少成名的少女偶像:“哦对,我忘了你那个时候八成已经进公司做练习生了,应该是谈不了恋爱的吧。”
“听说韩国的大公司里,很多练习生从**岁就进公司训练了。”
她神神秘秘地拉开抽屉:“你要不要折星星送给陆总?”
“我还有没有用完的星星纸,都送给你。”
许春秋眼睛亮亮地道谢,从椰子的手中接过了那些花花绿绿的星星纸。
只可惜《怦然心动》录制结束以后她就一直忙着,首先是《梨园春秋》的宣发工作,紧接着电影上映报送金龙奖,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千秋戏楼那边又出了一档子糟心事等着她回去解决。那几包星星纸也就一直委委屈屈地待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几乎要被它的主人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一直到年底的金龙奖尘埃落定以后她才总算是闲下来,正好趁着这些天过年待在家里,她一边摊开剧本在桌上琢磨剧情,一边手指翻飞地叠着星星,五颜六色的星星一点一点地积累着,不知不觉间也折了满满一罐子。
许春秋把玻璃罐塞到陆修的怀里:“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你想我的时候就看一看它。”
话毕,许春秋便轻轻巧巧地跑开了,她从房间里拖出第二个三十三寸的大行李箱,开始一件一件地往里面塞衣服,第二个行李箱没过多一会儿就又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陆修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被羽毛轻飘飘地刮了一下,很酥,很痒。
手里的星星瓶浪漫得幼稚又青涩,他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一颗心好像也跟着飘了起来。
一枚袖扣换满满一罐子的心意,赚了赚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顾钧
《择日疯》的取景就在北京,剧组在城郊的民国影视城搭了个景,美术指导和副导演忙忙碌碌地绕着置景折腾,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招待许春秋。
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场务小跑着迎出来,见到许春秋以后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扬声说道:“封导,咱们的女主角到了。”
那场务又连连鞠躬负荆请罪:“实在是对不住,今天实在是太乱了。”
许春秋向来不在意这些,她摆一摆手:“没事儿,都理解。”
封徒生皱着眉头从北平戏院场景的实景棚里走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了金龙奖颁奖典礼时候的宽和神情,而是用极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地在许春秋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唐泽一早就和她叮嘱过了,这位封导最烦事儿多的演员,无论是带的行李还是人都尽量以简洁为佳。
封徒生眼看着许春秋清丽干净的一张素颜,一身简简单单的长款黑羽绒服没有那些浮夸的logo,身后只跟了一个助理,除了两个三十三寸的行李箱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累赘,心中对她的好感便隐隐多了几分。
“我让助理提前和你团队的负责人讲过了,”封导的语气有些生硬,讲话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港台腔,“我听说你那男朋友来头挺大,不过在我这里别给我搞什么特殊化。”
“预计拍摄周期一年左右,封闭拍摄禁止任何形式的探班没有问题吧?”
许春秋点一点头,连连答应。
“行,剧组会给你们统一安排酒店入住,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许春秋和小白一人坐在一个行李箱上百无聊赖地等着,片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门拉开,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
小白猛然直起身来,他的重心一变,行李箱的轱辘跟着滚起来,害得他差点从箱子上掉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下摔个跟头。
“慢点慢点,怎么了?”许春秋虚扶了他一把。
小白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的衣服,虚着声音小声对许春秋说:“你快看那边,顾影帝!”
许春秋定睛一看,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上一届金龙奖影帝得主顾钧,而是留洋归来的民国少爷梁浮生。
顾钧把头发梳得背到后面去,应该是可以贴合了剧本里的人物形象设计,再加上长大衣加身,还没有入镜就已经成了梁浮生的模样。
封徒生斜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夸了一句:“还算不错。”
他随手朝着背后用大拇指一指,言简意赅地撂下一句:“曲惊鸿在那儿,你们认识一下。”
封徒生的背后没有人,他是胡乱指的,许春秋压根不在那个方向。
可是顾钧四下环顾一圈,当即准确无误地朝着许春秋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看到许春秋的第一眼也是惊异的。
年轻的女孩子才二十出头,她的身上裹着一件长过小腿的羽绒服,正百无聊赖地和她的助理一起坐在行李箱上。
他们在金龙奖的颁奖典礼上打过照面,只不过当时顾钧并没有刻意留意许春秋的长相,时间一长,那个与他同期获得金龙影后的姑娘在他的脑海里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打从看到许春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那是曲惊鸿。
彼时许春秋正素着一张脸,睫毛弯弯翘着,她分明梳的是最普通不过的马尾,穿着打扮和剧本里的形象沾不上半点边,可是坐在行李箱上的模样就已经让他想到曲惊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