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其实挺大的,就是有点破。”
芋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许春秋意识到,自从她进了屋子眼神就变了,之前畏畏缩缩的仪态一下子被取而代之,她的眼睛变得亮亮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屋子里的条件绝对称不上好,闲置的猫笼子上盖着花床单遮灰,编织袋和快递箱都堆在一起舍不得扔,墙壁上都是猫抓的痕迹,白花花的掉了一大块墙皮。
猫咪们散养在房间里,一看到芋圆进来就扑到她的脚边,成群的。
“天哪救助站条件这么艰苦的吗?”
“好人一生平安!”
“救助真的很不容易啊,小姐姐是天使!”
“可以领养的吗,看到这么多猫咪突然好想哭。”
“救助站对猫这么不好的吗,住的地方太破了吧,感觉一点也不干净。”
“啧,这么多猫养在一间屋子里,半夜叫起来扰民怎么办?”
“小姐姐租了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专门给流浪猫住已经是人美心善了,她已经尽她所能地给猫咪最好的条件了好不好!”
“……”
弹幕里显然也被这个救助站的环境吓到了,人们想象中的救助站是亮堂堂的,有着柔软的垫子和暖融融的光,猫咪可爱又黏人,做护工的小姐姐温柔漂亮。
可是事实却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被遗弃的流浪猫有很大一部分都天生带有缺陷,要么是长得不好看,要么是得了什么病,寄生虫之类的更是常事。
它们的脾气很不好,喜欢翻垃圾桶,三更半夜的叫个不停,安感的缺失使它们顿时化身为无敌破坏王。
一只前腿先天发育畸形的小橘猫瞪着大大的圆眼睛,警惕地看着许春秋和陆修两个不速之客。
芋圆蹲下身来朝她伸手:“来,妈妈抱抱。”
“妈妈看看还有没有跳蚤。”
芋圆反复确认了猫咪身上没有寄生虫了以后才把它轻轻地塞进许春秋的怀里。
“以前有一只被领养走了以后很快就退回来了,挺好看的一只小白猫,”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家的主人嫌她身上有跳蚤。”
“会有人领养吗?”
芋圆想了想,说道:“会领养走一些。”
“长得漂亮的,还有脾气好的。”她开玩笑似的说,“现在不都是看脸的社会吗,猫也是一样的。”
“像你手里的那只基本上就不太可能有人领养了。”
“你们可能没办法理解这些。”芋圆低头又抱起来一只猫咪顺着毛,渐渐地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下猫咪的叫声。
许春秋抱着那只身体有残缺的橘猫,轻轻地用手指去触碰它残缺的前肢。
她其实是懂的,这些她都懂。
其实都是一样的,人牙子手底下的孩子、福利院收容的孤儿,只有长得漂亮乖巧听话才有可能被人挑走。
陆修看着许春秋的侧脸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问道:“那你现在做这个事情,觉得经济压力大吗?”
芋圆笑得有些勉强:“能不大吗,每个月好几万呢。”
五位数,这对于像陆修这样的富二代公司高管,或者是对许春秋这样的当红艺人来说,或许也就是一件衣服的价钱,可是对于芋圆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一座压顶的大山。
她领着陆修四下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猫咪。
“房租、护工、猫粮猫砂,都是不小的开销。”
“那救助站领养的话部都是免费领养的是么,就是你这边完不收费用?”
“对,”芋圆无奈地笑笑,“别说是收费了,免费领养都没有几个人愿意带它们回家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猫
芋圆拉开阳台上的柜子,里面是码列整齐的猫粮和金枪鱼罐头,化毛膏和小鱼干零零散散地堆在一旁。
陆修看到里面有熟悉的牌子,忍不住脱口而出:“百利?”
酥酥的猫粮是生活助理帮忙给买的,他记得它吃的好像就是百利的高蛋白系列,这个牌子的猫粮并不便宜,差不多要卖到小一百块钱一斤。
“您也养猫?”
陆修点点头,视线往许春秋的方向飘了一下:“她拍戏的时候剧组里的猫,后来就带回家养了,也吃百利的粮。”
“不过我记得,这个牌子的猫粮应该不便宜吧?”
芋圆随手拨拉了两下柜子里的包装袋给他看:“渴望、百利、皇家、美士,基本上就是这些,没有特别差的猫粮。”
(注:渴望、百利、皇家、美士都是中高档的猫粮品牌)
“不太好的猫粮吃进肚子里,到时候病了的话反倒要花更多的钱去带它们看病。”
“其他的都可以省点,粮得喂好的。”
芋圆话毕拎起两包猫粮,随手关上了柜子。
她引着许春秋和陆修从救护站离开:“走吧,现在我们去拆迁地喂那边的猫。”
“拆迁地?”
芋圆点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陆修绅士地接过猫粮来提在手里,总不好意思让女孩子提东西。
“那边有多少只啊?”
芋圆移开视线想了想:“不好说,一直挺多的。”
“那边的猫真的很可怜,附近的流浪猫好歹也还能扒着垃圾桶捡个一两口吃的,拆迁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去喂就真的没吃没喝,你们看到了就明白了。”
陆修微微颔首,又问道:“那救助站呢,大概有多少只猫住在这里?”
“……五六十吧。”
他们顺着摇摇欲坠的铁皮楼梯走下来,芋圆走在最前面,刚刚一打开门就有一桶污水从天而降,她熟练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倒是没有直接砸在头上,可是衣服却没能幸免。
她抽出来一张纸巾在身上随意擦擦,还转头向许春秋和陆修笑:“没事,习惯了。”
许春秋仰脸一看,发现泼脏水的竟然是个须发鬓白的老人家,他光是泼完还不算是了事,眼看着芋圆熟练地躲开了便又破口大骂了起来:“又出去捡猫啊,神经病!”
这一带的住户很少,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许春秋帮忙擦着她身上的水,联想到方才她熟练的走位,忍不住问道:“你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刚才这还算是比较温和的。”
“自从我搬到这里以后天天挨骂,骂我神经病,骂我吃饱了撑的,也有更难听的。”
不说原本也没什么,一打开了话匣子,芋圆渐渐地又有些委屈了起来:“还有更过分的,说我是抓猫拿来卖的。”
“我养的那些都是病猫,没有人要的那种。”
“我抓它干什么啊,谁会买啊?”
她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便只顾埋头往前走。
到了地方,许春秋就明白芋圆为什么说必须过来喂了。
拆迁地一带都是废弃的水泥钢筋,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人。
好几只黑猫一看到芋圆过来就讨好地过来蹭她的脚,一旁有三两个弃置的瓷碗,应该是她用来装猫粮的,瓷碗里被舔得油光水滑的,干干净净。
猫粮一倒进去,这附近的流浪猫就都凑上来了,足足有十多只,它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时不时的还能看到露出来一点点粉嫩的小舌头,看来是饿坏了。
正当许春秋以为这趟拆迁地之行即将结束的时候,只见芋圆又抬手掀开了瓷碗左侧的一块板子,定睛一看她才发现,那板子下面藏的是一只虚弱的杂毛猫。
“花花,”芋圆伸手要去抱它,可是杂毛猫却只是虚弱地舔一舔她的手心,不肯跟她走。
“花花,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杂毛猫看上去固执得过分,死活都不肯离开她趴着的地方,连姿势都不带动一下的。
许春秋很快就敏锐地发现了原因:“她是不是刚刚生完崽?”
芋圆这才看到,她身子下面始终压着几只小小的幼崽,小猫崽眼睛还没有睁开,瑟缩着挤成一团。
“花花,我说上次来看你的时候怎么胖了呢,原来是怀孕了。”
她费力地把那只杂毛猫搬出来抱在怀里,又转过头来让许春秋说:“刚刚装猫粮的那个袋子还在吗?”
许春秋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她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几千块钱的针织开衫被她叠了两下垫在袋子的最底下,紧接着又把刚生下来的小猫崽一只一只地抱了进去。
刚生下来的小奶猫是温热的,毛发还有点湿,抱起来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只,好像一个巴掌就能托起来,这就是一个小生命的分量。
不知道为什么,许春秋的眼睛突然红了。
他们费力地迎着周围住户的唾骂声回到了救助站,芋圆才刚刚把生产完的花花和它的孩子们安顿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一出去,许春秋就伸手去扯陆修的袖子。
陆修成竹在胸地道:“是楚门的电话,她应该马上就会收到好消息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芋圆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脚下的步子都是飘着的,仿佛是踩在了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