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微微倾身,拿了卡带上门出去了。
“谢谢你,陆总,”许春秋捧着那个小盒子,垂着眼睛站在那里,“我会认认真真拍戏的。”
陆修不明白这和认认真真拍戏有什么关系。
“我会拍戏、接广告,尽早给公司赚回两千万还给你的。”
陆修让她给气笑了。
“你喜欢,所以我买下来送给你,不是让你还钱给我的。”
陆修扶住她的肩膀,微微倾身与她四目相对:“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不是什么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她愣住了。
这是上一世的陆少爷不曾对她说过的话。
“我喜欢你,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喜欢,是那种想要为你倾尽所有的喜欢。”
“只要你喜欢,别说是两千万了,就算是要我部的身家,只要我有能力,都可以给你。”
许春秋没有回应。
她轻轻的把手中的那个盒子打开,那枚跨越了九十年时间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熟悉的人,熟悉的戒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如往昔。
可是你知道吗,现在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不是那个二十岁的、正值最好的年华的许春秋,而是一个来自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过时的、腐朽的灵魂。
她怀着满腔不切实际的幻想,身上带着旧时代的霉味儿,惶恐的、小心翼翼的和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还有一切过分亲密的人际关系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这样的我,你也会喜欢吗?
许春秋“啪嗒”的一下合拢那个金丝绒的小盒子,紧紧的攥在手心。
一个人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太累了,可以多一个人陪陪我吗?
叩叩——
服务生再一次敲门回来,把陆修的卡交还到他的手中。
陆修眼看着许春秋半天没有回应,没有着急催她,而是脱下西装外套披给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没有想好也没关系的,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一样沉默,许春秋披着陆修的外套坐在副驾驶座上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了口。
“如果我说……”
如果他不相信我怎么办?
许春秋闭紧了眼睛,一口气的把这个她独自背负了许久的秘密吐露了出来:“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相信吗?”
她在想什么呢,许春秋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贸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换做她自己,恐怕都不一定会信。
可是陆修却说:“我相信。”
前方的信号灯由红转绿,拐个角就要到许春秋落脚的酒店了。
陆修的声音却是轻松的,叫人从中听不到一点怀疑。
“这枚戒指,是你那个时代的东西吗?”他随口问道。
许春秋有些愕然:“你相信我说的话?”
陆修顺着酒店停车场的斜坡一路开下去,拉下手刹停下车。
“我相信。”他的语气风平浪静,“我喜欢你,所以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他抬手按亮了车顶灯,肯定地说:“是从落水的那次开始的吧?”
许春秋没有看他,仍然是直直的看向前方,视线却没有一个焦点,她沉默了片刻,接着如释重负的吐露了部的心声。
“对。”她的声音轻轻的,娓娓道来,“我一睁开眼,脑海里就多了很多很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塞在脑子里,像是别人的,也像是天然属于我自己的,我说不清楚。”
“我确实是许春秋,也确实不是许春秋。”
陆修很快就联想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疤:“那你胳膊上……”
唐泽后来把许春秋刚刚进公司时候的照片调给他看了,无从抵赖,她的左手小臂的的确确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
“从我睁开眼睛的瞬间起,我的胳膊上就没有什么伤疤。”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占了她的身体,”她慢慢的说道,“可是不是的,嗓子、韧带,还有核心肌肉,它们都是我的,这具身体根本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或许……那个许春秋,打从她被推进泳池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他听了以后会觉得我精神失常吗,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吗?
许春秋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陆修,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部反应。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修听了她的话,既没有惊恐也没有觉得荒谬,而是大脑飞快运转着替她盘算了起来。
“你的身份上有太多漏洞了,如果不趁早补上的话,迟早要出问题的。”
别的不说,如果将来有人顺着扒起来,怎么去解释她的一身功夫都是个大问题。
“你是……”他沉吟片刻,“你从八岁开始就在国外……就法国吧,法国人英语讲得不好,所以你听不大懂英语。”
如果要让许春秋的存在合理化,福利院的经历必须砍掉。
“你跟着中国城的一位老先生学习,学了六七年的戏,老先生的名字回头你随便编一个,想好了告诉我。”
“接着十四岁你被华娱的星探相中,进公司做了练习生,十九岁参加《国民偶像》出道。”
“这样就都顺理成章了,回头我就让人去改了你的……”他说着说着,声音被隐隐约约的哽咽声打断了。
陆修愕然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许春秋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第一百五十一章 瞒天过海
陆修寥寥几语的替她构筑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没有怀疑,没有猜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陪她一起瞒天过海。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一个人踽踽独行了许久,终于有一个人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没有关系,我们一起扛。
泪水不受控制的决堤而下。
许春秋哭得一塌糊涂,也哭得如释重负。
陆修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啼哭的孩子,也像是在安抚一只啼哭的小奶猫。
许春秋哭够了,捂着红肿的眼睛挺起脊背来,却听到陆修说道:“现在,你可以把你的兔子发圈还给我了吗?”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是她的发圈,为什么叫做还给他。
可是手却先一步行动了。
许春秋摘下头上的发圈,把那根细细的黑色皮筋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
陆修摘下左腕上的手表,第二次将那根兔子发圈戴在手腕上:“拿了你的发圈,是不是就算是你的人了?”
许春秋的脸倏地通红,她低头接下安带,拎起包来落荒而逃。
……
许春秋刷卡进了房间,刚刚挂上防盗锁就背靠着酒店房门,心跳的声音锣鼓喧天的,躁动个不停。
她对着镜子卸了妆,洗完澡往酒店的大床上倒的时候都觉得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好像都不是真的,她心里好像混杂了许多种情绪,可是就那么往床上一倒,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快就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压在肩上的分量一点一点的蒸发掉了。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就好了,她想,就让时间停留在今天晚上十二点吧。
天亮的时候,许春秋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好像第一次失灵了,清晨五点半,她没有起来练功,难得偷懒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晨的戏排在九点半,八点的时候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许春秋这才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把手机从床头柜的充电线上扯下来,连同手臂一起塞回被窝里。
手机正在振铃,她眯起眼睛看上面的来电人备注。
陆修。
许春秋一下子就清醒了,所有的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触屏幕,陆修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起了吗?”
原来都是真的,拍卖会也好,赤金玛瑙戒指也好,所有的所有,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早上好,距离今天的拍摄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陆修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在你楼下。”
“什么?”
“我来接你上班。”
许春秋拉了拉滑落到肩头的睡衣,翻身下床去踩拖鞋,她太着急了,踩了三下都没有踩中,于是干脆就不穿拖鞋了,直接赤着脚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窗户边上,“哗啦”的一下拉开窗帘。
牛奶似的晨光一下子泼洒下来,许春秋眯着眼睛适应着明亮的光线,酒店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陆修推门从车上下来,朝着她房间的方向招了招手。
许春秋不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陆修能不能看得到酒店窗户里的自己,可是她还是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脸。
天哪,刚睡醒,没有洗漱也没有化妆。
许春秋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这所酒店的玻璃是防窥视的那种单面玻璃。
“我还要洗漱化妆换衣服,”她飞快的说道,“还要大概半个小时才能下来。”
陆修的声音安定而和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