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思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你其实不必……”
“我就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唐宁思点点头,这样的安排,无异于让唐家人一下子走上了要披荆斩棘几辈子才能走上的康庄大道,她实在是无法拒绝。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要一辈子绑在王府了。
这样,行吗?
她偷偷望向他,只见他双眸轻柔,不由心中一跳,忙起身往外走,边走还边道:“这个玉竹,做个醒酒汤也要这么久,我去催催!”
欲盖弥彰。
裴慎失笑,他想,周少游说的诚心,大概就是这些吧?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唐宁思刚刚掀开门帘,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差点倒退回去。
“见过王妃。”外头以半夏为首,站了一堆的下人,有些是唐宁思熟识的,比如半夏决明,还有端着醒酒汤的玉竹,有些她只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不熟,应该都是裴慎提拔上来的新管事。
唐宁思示意决明将醒酒汤端进去,才问:“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半夏向前半步,答道:“回王妃,他们都是来给王爷回话的,王府内外之事,如今由王爷一人担着。”
也是,孟氏倒了,裴典走了,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又……府里的事情,可不得全砸到他身上吗?
唐宁思心中五味杂陈,想了片刻,又自己带着半夏和玉竹离开了。
“王妃真的不打算接过管家之权吗?”出了书房,半夏便疑惑道。遍观整个京城的高门大宅,哪有主君亲自料理内宅的?
唐宁思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她觉得,裴慎回来之后,她不仅没如预想中那样脱身王府,海阔天空,反而是一步步地将自己绑在了府中,一步赛一步的紧,她有点迷茫了。
可她认真思量,也没找到比这更好出路。
可能,她最终还是会留下来的吧?
唐宁思没说话,半夏暗自叹一声,又道:“奴婢也不知道王妃与王爷之间到底怎么了,可是王妃,恕奴婢多一句嘴,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宿在书房里,下头已经是闲话纷纷了,您也知道,府中正是不安稳的时候,再这么下去,闲话就该传到外头去了。”流言一旦四起,又是一阵风波啊。
半夏忧心忡忡。
唐宁思也是抓耳挠腮。
可是裴慎将事情安排妥帖之后,就说要出去几日,处理一些杂事。
裴慎走后,唐宁思便假托身体不适,闭门谢客,恰好这段时间京中纷乱,除了上门寻求帮助的,正经拜访的人不多,她这样做,反倒是许多冷眼旁观之人频频点头,觉得淮王府清白自守。
家里没人主事,唐宁思也不好意思一直白吃白喝的,只能代为处理一些不是很要紧的事务。
可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不要紧的,下人们也没个准,基本上所有需要主子裁决的事情,都往她那儿报了。
到最后,这管家的事儿,终究还是砸到她手上了。
过了四五日的样子,裴慎便回来了。回来之后的显得更加的忙碌,除了一日三餐一定会来陪着唐宁思而外,其余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出门,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样的状态,正是唐宁思需要的。
现在的她并不觉得自己非要离开王府不可,但是要跟裴慎以夫妻的身份朝夕相对,她还是做不到。
十一月中,京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唐宁思站在廊下,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也跟着高兴。
裴慎带着风雪,从中门一路进来,直奔她跟前,拉住她的手就将往外带,“走,带你去街上走走。”
“什、什么?”唐宁思的力气自然是比不过他的,被她拽着下了台阶往外走,“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逛街吗?
下雪的天儿,他可真是会看日子啊。
裴慎只牢牢牵住她的手掌,并不明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尽管下了雪,可街上却依旧很热闹,甚至比以往更热闹,王府的马车只能缓慢前行。
唐宁思揭开车帘一角,连连称奇,“怎么下了雪,人倒是更多了?”难不成这帮人都是南方人,第一次见雪?
裴慎笑而不语。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在西城门边的一个酒楼停下,裴慎先下了马车,回身伸手去接唐宁思,结果被后者忽略,自己蹦了下去,差点滑倒。
裴慎连忙扶住她。
唐宁思担心他出言责备自己,抢先问道:“这家是有什么好吃的吗?非得现在来?”
“不是有好吃的,是有好看的。”裴慎拉着她,就往楼上爬去。
一行人就在临街的三楼上坐着,小二上了吃食,也没什么特别的。
唐宁思支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人,笑问:“你是在等什么吗?”
裴慎一脸的期待与得意,继续卖关子,“马上就来了,你等等。”
裴慎的话刚落音,街上就响起了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怒骂声和哀嚎声。
北风凄凄。
官兵分作两队,将几十个平民装扮的人往城外轰。
虽然是平民打扮,但是唐宁思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曾经还高高在上,手掌一国钱粮的姜家。
现在,连同姜修畴和姜夫人一起,此刻都是灰头土脸的,被人推着往前走。
唐宁思惊呆了,连忙看向裴慎。后者仿佛等了这一刻很久,握着瓷杯笑道:“我抓了钱粮官,只几日就招了。”
姜家在粮草上动的手脚可不止那一笔,甚至为了粮草,还伤了裴慎,这罪过可就大了。若不是圣上看在姜修畴多年辛劳且不知情的份上,只怕是抄家都不为过。如今只是削职回乡再不复用,已经算是很好了。
“可即便是这样,姜修畴还是对这个发妻不离不弃啊。”见到人群之中,姜修畴还在护着被人推得趔趄的姜夫人,唐宁思不得不感叹。
好男人啊。
街上吵吵闹闹,裴慎却只看眼前人,“这倒是,于姜修畴而言,她夫人是命里的贵人。他出身不好,能读书科举,靠的就是妻族,尤其是姜夫人。这个人就是有千般的不好,也是姜修畴命中的光。”
原来是这样啊。
唐
宁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姜修畴这辈子,是成也夫人,败也夫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说了。
唐宁思没接他的话,这让裴慎落寞了好一会儿。
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唐宁思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愣头愣脑的问:“那王爷心目中谁才是命中的白月光呢?”谢卓玉吗?
问完,唐宁思就觉得不妥,立刻找补:“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可裴慎正等着这句话,立刻直白道:“你啊。”
毫不犹豫。
唐宁思呼吸一滞,面色跟着一白,继而红了起来,她转开脸,顾左右而言他,“好奇怪,怎么还没到啊?”
裴慎由着她去,自顾自地说道:“之前姐姐刚刚过世,李家那边又咄咄逼人,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张越收越紧的网一样,令我喘不过气来,可是那个时候,你出现了。”
她替他挡住了吴氏,帮他护着李澄,守住了他最要紧的命门。
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在意他的人。
可这些,都是误会啊。
唐宁思心虚地想。
可裴慎不这样认为,他望着腾挪躲闪的姑娘,目光灼灼,一双几乎失控的手互相搓来搓去的,“我知道,你在王府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别走?”
“我……”唐宁思双腿一蹬,差点就跳起来了,脸颊涨得通红,“你……裴慎,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我……你……”
“你别紧张啊,坐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慌乱的样子,莫名笑了出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好了,“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裴慎越是从容宽和,唐宁思心里就越是乱糟糟的,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的,“可可可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答应我,不要走,我可以等你,一直。”当初他远在边疆,明明鞭长莫及,却还是私心的将她娶了进来,是他欠她的。
不要等!
唐宁思捂住额头,缩进了角落里,他这样说,她压力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