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他在边关也领过武职,但做的是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恭喜你了。”脱离王府,和另一个人主宰自己的人生,从此海阔天空,再也不用奴颜婢膝了。
“谢谢,”丁香抬首看了她一眼,“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王府的生活跟之前的差别太大了,作为现在毫无上野心的佛系宅女,这几个月以来,唐宁思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此刻站在清风幽篁之下,看着丁香针下生花就是难得的清闲。
她看了好一会儿,真心称赞道:“好好看啊,你的手真巧。”不像她,基本只会十字绣。
丁香轻轻一笑,“这个只需要一点点的耐心,多练练就好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啊?”唐宁思眼睛一亮。
这里可不是工业时代,什么都得亲手做,女红于女子而言是一项生存技能,丁香是专管裴慎针线的,他穿得用得许多东西,都是丁香做的,她的女红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流的,能得她为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正在角落聊着,屋子里忽然传出李澄的哭声,不用收拾东西的唐宁思脚下一转,立刻奔了过去。
李澄午睡醒来不见人便哭了,唐宁思冲进去,两个人一打照面,他便不哭了,惹得唐宁思低骂了一句“小鬼。”
“看来你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还是有用的,除了世子和我,他就只认你了。”丁香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见状也是哭笑不得。
唐宁思不擅长哄小孩儿,甚至有些敬而远之,但是在这个重门深锁的王府里,每个人都各有心思让人不得不提防,唯有这个孩子不需要,倒是让她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她单手给他穿鞋,抱了下来,带他出去玩了一会儿,又去小厨房给他端了吃食,一直陪他到晚饭时间。
15. 015 怎么还有这么大的瓜啊!
秋风开始吹起来了,唐宁思手里拿着一枝槐树条,在树下一蹦一蹦的。她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从枝叶间细细碎碎的落下,想象着此刻的乡村应该是处处炊烟袅袅。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这种炊烟裹挟着的人间烟火中的温暖,每个时代,每个年岁都一样。可她来到的这个时代,却又跟原先的时代处处不一样。
而一转眼,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
她什么都没有,身似浮萍,命若草芥。
远处,一个人小小的人影从街角拐出来,一见到她,就发足狂奔,张开双臂朝着她奔来,满脸的兴奋。
听着那一声声“姐姐”,唐宁思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低回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希望她活着。
“哇,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唐宁安跳到她身上,抱着她乱晃,“你都不知道,我们等你的消息等了好久啊。”
唐宁思随嫁都王府,步步危机,到了昨天才寻得机会,传了口信让唐宁安过来。
“那没办法,”唐宁思笑着回答,“你姐姐我是世子妃的贴身侍女,每天都很忙的,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父亲母亲好吗?平儿呢?祖母呢?”
“都好都好,一切都好,”唐宁安双手搂住唐宁思的脖子,一点儿撒开的意思都没有,“今年的收成特别好,平儿也在宋先生那儿定下来了。”
知道他们报喜不报忧,唐宁思也不深究,趁着自己还没被勒死,将她从身上摘下来,“我不在家,你也算是长女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啊,下来下来。”
“嘻嘻,”唐宁安退开半步,上下看着唐宁思,“半年不见,姐姐长高了好多,也白了好多啊。”看来王府的富贵,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你不也是吗?”唐宁安长高了些,就是一张脸,似乎因为常日在地里劳作的原因,变得更黝黑了些。
至于自己……唐宁思还没心情关注。
姐妹俩絮叨了一会儿,唐宁思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唐宁安,“来,拿着这个,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从王府回家,路程并不算近。
唐宁安掂量了一下,有些吃惊迷惑,“这是多少啊?”感觉还挺多的。
“十两,”唐宁思给她塞进怀里,“王府的月银虽然不少,可也有各种琐碎的开销,我留了几两应急,这十两你先拿回去,把年前欠的债还了,再给祖母买点补品,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
原主当年卖身为奴时,唐家就已经走投无路了。旱灾、水患、祖母患病,各种事情叠加,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连那半亩天地都卖了,一样无米下锅。
这些年,靠着原主那一点点微薄的月银,一家人才勉强从绝境中缓过来,把那半亩地买了回来。
王府是个不宜久留之地,她必须给自己找个生路,而她要出去,唐家就必须有接收支撑她的能力。
“好,”唐宁安乖巧的点头,接着从挂在身上的布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这是阿娘做的米糕,给你的,是今年新出的米做的。”
唐宁思呆了一下,竟然没顾上去接。
“你在王府里虽然不缺吃的,但阿娘做的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姐姐离家这么久了,应该很想家吧?”唐宁安说着,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把米糕塞进唐宁思的手里。
纸包还是温热的,那温度,顺着指尖一下子暖进了她的心里。
说实话,她来到这个世界,所谓的家人她也只见过唐宁安几次,跟她都尚且谈不上亲近,何况是从未谋面的唐家人。
她努力活着,攒钱给他们,只是出于原主的立场和对自己未来的考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亲缘惦念。
这一包米糕……
“姐姐,你也快进去吧,我先走了。”唐宁安望了望天色,有些着急,“你在王府好好保重啊,家里有我呢。”
一个半大的孩子,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唐宁思瞬间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心酸。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十来岁的原主和唐宁安受过的苦,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都没经历过。
谢府与周府的婚礼转眼就到了。
护国公府谢氏嫡女谢卓玉,嫁与新贵周家的嫡长子周少钦,门阀煊赫,宾客盈门。
午后,姜婉便和孟王妃一起出门,直奔周府,唐宁思和秋江跟着木槿木荷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跟着一起去了周府。
至于裴慎,听丁香说,他是去了谢府。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唐宁思才知道,裴慎的外祖母就是谢家女,也就是说,裴慎和谢卓玉是拐着弯的表兄妹,他去谢府,是以兄长的身份去的。
听到裴慎和谢卓玉的关系,唐宁思莫名其妙的想,自古表哥表妹易多情,他们之间该不会也有什么关系吧?
“淮王妃世子妃到。”
随着一声唱和,孟王妃带着唐宁思一行六人进了周家的后院,淮王府地位崇高,听到唱和,便有一堆的命妇贵女围了过来,入座之后,唐宁思等几个丫头就被带到了偏院,吃吃喝喝的,倒也不难过。
只是有点无聊。
四个丫头,木槿木荷的关系自是不必说,就连秋江也宁愿跟她们一起,也不愿跟她多说一句。
她自己蹲在角落里一边吃喝,一边冷眼看着满院子的人,快黄昏时,后院才有了动静——谢卓玉进府了。
后院的丫头们立刻放下手中的吃食,回到主子身边,准备去观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唐宁思一直沉默不语,把所有的话当作是耳旁风。
直到……
“原本以为,谢家姑娘会成淮王世子妃,没想到竟然成了周家的人。”
“可不是吗?不过人家会投生,投在了护国公府,即便成不了王府的人,转头就能进周府。”护国公府如今算不上十分显赫,但其祖上是开国元勋,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倒,是大齐真正的贵族。
“听说拦门的人里就有淮王世子呢。”
“世子亲自赶去送嫁,看来是旧情难忘啊。”
“不要乱说……”
“谁乱说了。”
“闭嘴吧,人多眼杂。”
“……听说淮王世子跟世子妃至今都不曾……”
“哎呀来了来了,新娘来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纷纷扰扰,声音都不大,但要想听清楚并不难,唐宁思偷偷看了一眼姜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哪儿哪儿都疼,头疼,肚子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