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在唐宁安和唐宁平跟前,被推得踉跄跪在地上,仓皇间,她看到村口火把如龙,人影幢幢。
是官兵。
唐宁思反应过来了,这帮人是在逃命了,拉了他们做人质。
可是……古代并没有不伤人质这个说法吧?
看到官兵追来,唐宁思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紧张的看着一家子老弱,更加忧心了。可是,拉怎么多人,还怎么跑啊?
除非,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只想在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她大致估算了一下,得有十几二十个村民被抓了,对方却只有七八个人。如果只是需要人质做护身符,完全没必要抓这么多人啊。
“这边,都给我老实点!”
就在唐宁思脑子高速运转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被推上了另一条路,被两个人大汉拿着武器,一前一后的看管着。
他们被带到了视野最开阔的高处,而其他人,则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他们垫着火把,很容易就能看清。
斜坡,易守难攻。
官兵后半夜赶了过去,领头的似乎是清平县的知县,距离隔得远,唐宁思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着似乎是僵持了起来,应该是绑匪有什么要求,双方正在谈判。
官府不同意,绑匪将一个人推了出去,作势就要砍下去,唐宁思赶紧捂住弟弟妹妹的眼睛,不让他们看。
几个人瑟瑟发抖,靠做一团。
唐宁思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山下的匪徒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被抓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得自救。
她悄悄抬眼,现在看管他们的两个大汉似乎被山下的情况吸引住了,都没留意他们。他们站着的地方,再往前一步的下方就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沟壑……
“呸,他娘的,那个狗官是在拖延时间!”
一道粗鲁的声音,打断了唐宁思仅有的一点异想天开——她现在不过十四岁,哪来的力气对对付两个悍匪啊!
“姓裴的就是个软蛋,躲在后面连个面儿都不敢露!”悍匪甲继续口吐芬芳。
“那这几个人怎么办?”悍匪乙也不耐烦了,将寒光闪闪的大刀从地上拔起来,扛在肩上。
“杀了!”
杀了?
唐宁思一家人皆是浑身一颤。
“两、两位好汉,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要不是身后还有那一家人,唐宁思估计已经吓得倒在地上了,“我们……”
“废什么话!”悍匪甲粗暴地打断她,“杀了!”
“到了阴间,也别怪我们哥儿几个,你们要怪,就怪淮王府的那个软柿子吧!”
什么?
裴慎?这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唐宁思瞪大眼睛,此时寒光一闪,他们二人已经举起了屠刀,她下意识地挡在所有人面前,闭上眼睛,抿紧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不要!”
“救命!”
“噗噗!”
恐惧的低唤声中,想象中的刀斧加身并没有如期到来,唐宁思壮着胆子抬眼看去,却是两支短箭贯穿了绑匪的胸口,二人皆瞪着眼,就要倒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其中一个人,将他向后拽,又一只脚踢开了另一个,唐宁思一家五口人,安然无恙。
星辰月朗,一张满是嫌弃的脸出现在皓月之下。
“闭起眼睛,危险就会绕道吗?”“软柿子”裴慎后退两步,坐了下去,语带戏谑,“你之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唐宁思惊魂未定,其他人更是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尤其是郭氏,已经背过气去了,她没心情理会他,将郭氏抱起来,掐人中、顺气。
一家子吓得站不起来,她一个人照顾,简直手忙脚乱。
裴慎看了一会儿,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来人,送他们回去。”
这个时候,唐宁思才留意到山坡上全是人,只是他们都穿着黑衣,动静又小,她才没有留意到。
19. 019 你命丧黄泉,我丢官去职。……
跟着裴慎来的都是军中好手,别说是唐宁平和唐宁安两个小孩子了,即便是唐伍和郭氏,他们也轻轻松松地背在背后,往山下走去了。
看着一家人终于平安无事,唐宁思终于松下一口气,直楞楞的跌坐在草地上,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腿。
裴慎站起来,坐在她身后,“趁人不备将其推入沟壑之中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以你的气力,办不到。”
唐宁思埋着头,心神俱疲不愿意说话。
看她似乎真的被吓坏了,裴慎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种相对较软的语气,“早跟你说过了,凡事不要只看表面,非不听。”
“被人拿来做筏了也不知道,你傻不傻?”
“要是我今天再晚点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说了半天,坐在脚边的姑娘就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裴慎不禁有些恼了,“你自己抬起头来看看,差一点,躺在这儿的人就是你了。”
皓月当空,千里清辉照得四野一片惨白,唐宁思才刚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一双瞪得老大的一双死人眼,吓得立刻往后缩,背脊直接靠在裴慎腿上,后者为之一僵。
“……现在知道害怕了?”裴慎说着,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长记性。”
唐宁思委屈极了,爬过去瞪着他,“我连他们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你叫我怎么防备?我哪来的人力物力……他们、他们明明是冲着你来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哪来的那么大面子引来这么多人啊。
她明明就是被连累的!
裴慎望着她的眼睛,很平静,既没有被惹怒,也没有吃惊,“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了。”
唐宁思用眼神回答他,当然了!
“算我白讲了,”裴慎大概是懒得看她,望向远方,站了起来,“走吧。”
她起不来,又不想跟两个死人呆一夜,便瞪着一双眼,仰头看着裴慎——我走不动了,但你也别丢下我一人。
当初敢抢他的匕首,原来就这点胆子。
裴慎没办法,只能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好在虽然是下坡路,但坡度不算大,裴慎扶着她一路走下去,虽然磕磕碰碰了几次,但也没出什么事。只是简单的一些碰撞,唐宁思也只能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了。
他的手臂一直都抬得很稳,不论她如何前俯后仰,也一直擎着她。
走到山脚,她也缓过来了,便松开一直紧紧抓住他手臂的双手,自己往前走。
衣服都被揪得皱巴巴的,裴慎放弃似的拍了两下,跟在她身后。
天已经快亮了,四周的山脉树木开始显露出隐隐约约的轮廓,他们还没走进去,一个人影就扑了过来,抱着唐宁思就开始哭。
唐宁思呆住了,“平儿?”
如果是唐宁安她倒是能想得通,也能接受,可是唐宁平?他们好像没怎么接触吧,原主卖身那年,他才七八岁,一别三年,对她大约没有多少记忆和情感。
“姐姐,我害怕呜呜呜……”
唐宁思眼睛一酸,微微弯腰,抱着他,轻声安慰。好一会儿,她才回头问他,“世子,那些人……不会再来了吧?”
“嗯,”裴慎点点头,没有再怼她,“放心。”
一队人马从远处赶过来,为首的人一身绿色官袍,奔着裴慎而去,“裴大人,尸体都处理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下官去办的吗?”
“有人受伤吗?”
“有个村民被砍伤了,不过不碍事。”
“留心善后,撤吧。”
“是,下官告退。”
唐宁思安顿好家人,走出来时天刚好濛濛亮,淡淡的露气漂浮在空中,呼吸到清新湿润的空气,让她舒服了不少。
两道拔立的身影,令她乱糟糟的心神奇般的安定了下来。
裴慎还在,身边还跟着一个她之前从未见过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个侍卫。两个人一起站在田埂之上,仿佛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体,水墨写意。
她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皱巴巴的墨绿色窄袖。
“世子,昨晚你话里的意思奴婢还不太明白,能不能……”
“现在想听了?”裴慎长身玉立,含笑回头看她。
唐宁思没有否认,而是很认真的点头,“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我和家人的性命,蝼蚁尚且贪生,奴婢即便卑微,也想护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