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谢明允陡然一惊,顿时联系上方才苏言一系列不对劲,心底泛上丝丝的酸,促使他急切地握住苏言的手:“你被下了什么药?有事吗?我们赶快回去……”
苏言摇头打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无碍,她不敢来大的,不是什么厉害的药。”
闻言,谢明允却仍然眉心紧蹙,并未放松。
苏言对药倒不算很关心,倒并非她不在意性命,而是,李钰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宫中害她这个丞相嫡女,彻查下来就算是她皇太女也不能逃脱罪责,或者说得更直截了当一点
她没有这个胆。
“你仍然畏惧苏府权势,毕竟来日登基,若无丞相支持,你在朝政实行上将寸步难行,但你又不甘,不甘被老臣子掌权,迫不及待地想扶持自己的势力,但也很可惜,你身边并无那么多可用之人。”
李钰面色一僵,瞳孔骤然紧缩:“你!”
“妄议本殿,放肆!”
谢明允立在一旁,微愣地看着她,眼前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仿佛说着世上最逆反的话。
苏言嗤笑一声:“我说太女殿下,做人要‘厚道’,你给我下药,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真话,恼羞成怒岂不更丢了太女的面子?”
她幽幽的道:“太女殿下,为何你如此经不得不如意。”
李钰拳头紧攥,面上青筋暴露,她身为太女,自幼被万人捧在手心,就算母皇对她不甚亲近也改变不了立她为太女的事实,故而在她心里,几乎一切都是顺着她来。
所以她可以为了让谢明允早日回京,不惜败坏谢明允名声,也能在大殿上吩咐下人给苏言下点药以“略施”惩戒,更能公然在宫内大道上拦截苏言。
而在眼前这个抢了她心爱之人的女人面前,却被堂而皇之地告知——“你受不得半点不如意,你心思脆弱。”
李钰如何能忍!
但她咬咬牙,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她抽丝剥茧,分离苏家权力,登基后便能一举罢黜苏家九族,只要等登基之后……她转念一想,只等母皇退位。
李钰长袖一扫,目光阴翳:“本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不如意,也不容许有不如我意之事,若有,除去便是。”
苏言投以一个神经病的眼神。
“……”
她并非随意批判旁人,除非似李钰这般手伸到了自己身上,触犯了她的利益,更……伤到了她身边的人。
但这不妨碍此刻苏言对李钰这番话的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中二。
她搂过谢明允的手,与他一同转身。
“回家吧。”苏言说。
“嗯。”谢明允应了一声。
随后他又补充道
“回家。”
……
几乎无人知晓
群宴散后,沉修殿内殿,当今天子、苏丞相,进行了一番秘密谈话,殿外侍女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偶有争执声起,陛下震怒,良久,复又平息。
……
外边风很大,几乎是一回了房间,苏言就赶紧关上门,把谢明允往里屋炭火最暖的地方推。
“哪有那么……”谢明允“娇气”二字尚未出口,却已经感觉自己这语气过分亲昵,自行住了嘴。
苏言笑了笑:“知道啦。”
她虽然是笑着,但语气却有点疲软,不似方才宫内与李钰对抗时铿锵有力,也不像平日里气息沉稳。
谢明允听出了不对,立马转身将苏言拉到床上坐着。
“是不是药仍有余毒,我去叫大夫。”
他见苏言唇色苍白,虽然心知药效不会很重,仍然像被揪了心挖了骨,面色竟比苏言这个“病人”还要白上几分。
苏言:“不必……”
她本想说不用去了,但触及谢明允担忧的目光,心下不忍,于是话风一转:“你就不必亲自去了,叫山药去一趟就行,外面风大。”
山药毕竟是女子,出府采办也多,认路且熟练,的确让她去更为合适,谢明允不再多说,出去吩咐了。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半炷□□夫,山药就请来了大夫,一进屋就忙不迭将那一个肩膀宽的药箱放下,脚步匆忙甚至哭丧着脸,看起来就像是苏言得了什么绝症不久于世一样。
直到山药和大夫一同站在了床边,看着面色已然回暖的苏言。
山药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山楂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两人几乎是同时擦了擦眼角的泪。
山楂毕竟是男子,情感细腻一点,直接道:“小姐你,你不是那什么啊。”
苏言:“……”
合着一个两个当她身患绝症了是吧!
“出去吧你们,”苏言十分头疼的挥了挥手,“我这屋子太小,实在是装不下这么多‘大夫’,还是未经‘望闻问切’就能猜测我病情的那种。”
此刻,真正的大夫高深一笑,动作有条不紊地打开了药箱,取出垫布。
苏言顺着她的动作,任由人家专业的诊脉——她倒也不是自己不行,但医者不自医,自己上手总有种坏了规矩的别扭劲儿,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干脆就让人家大夫诊断吧。
谢明允在一旁,神色比她这个病人还紧张,苏言不由得失笑,颇为放松地问:“大夫,应当无大碍吧。”
大夫沉着脸,不知道是职业习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谢明允看得神色一紧。
大夫点了点头:“药效不强,本身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会暂时紊乱血脉,几炷香时间就好了。”
谢明允松了一口气。
却听那大夫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
苏言和谢明允几乎同时开口。
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可否请令夫郎回避一下。”
苏言:?
谢明允一愣,心里登时一紧,似乎生怕是什么坏事,不能跟自己透露。
苏言没想太多,也并不觉得以她自己对身体症状的感受,这点药会有什么大问题,没什么不能在谢明允面前说的。
于是她说了有史以来让她最后悔的一句话
“大夫,你有话直说吧,在他面前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顺带绕过大夫,抬头向床边的谢明允投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说:“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谢明允难得的不去注意苏言在干什么,而是将心底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急切地说:“大夫,她怎么了?”
大夫沉吟片刻,心说人家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应当不会在意这点事情,更何况妻主也让自己直言。
于是他咳了一声,道:“切记,此后半月,你们妻夫二人不可同房……”
苏言:“……”
刷的一下,微红血色仿佛呼啸大雪,顷刻间就铺满了谢明允白净的脸。
仿佛毫未察觉屋中气氛,那大夫又“添油加醋”般一本正经道:“不过,亲吻是没问题的,舌头相缠也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
什么相缠?
舌头什么!?
第60章 有鬼
苏言:“……”
她看了看谢明允,发现对方似乎和她一样尴尬,不过大概是他脸皮薄的缘故,颜色铺上脸颊,显得好像非常害羞的样子。
谢明允偏过头,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苏言这个仰视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脖颈,莫名的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咳,”苏言清了清嗓子,对那一脸了然的大夫道:“大夫,可否劳您具体说说是为什么。”
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这好像也不是什么能当着谢明允面讲的事情,但是为时已晚,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求教。
大夫慢悠悠地说了句“无碍”,继而解释了一番。
苏言恍然大悟,果然太女虽然胡来,却并不敢当着众人弄些什么古怪,故而弄的是种奇药,能让人短时间内精神不振,持一两日,至于什么不能同房……据大夫所说,是男子体质较弱,这点药效到了他们身上反倒容易加重,同房有碍,但亲吻无事。
苏言唤山药进来,告诉她不过是小伤,才让她放松下那仿佛要丧主的神情,随后,山药才尊敬地道谢外加给银子,送大夫出了门。
此刻,屋里只剩下苏言和谢明允两个人。
顿时寂静,只是屋外脚步声透着窗传来。
“切记不可那什么啊!咳!”
突然,老大夫在外头似乎不放心,扯开嗓子吼了一句,全然不似方才老神在在的形象。
苏言:“……”
谢谢您勒!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现在的气氛,那就是尴尬。
苏言一句话在喉咙里升起又降下,终于到了舌尖,想跟谢明允开一句玩笑把这事儿虚晃过去
结果谢明允倏地转身,一下子脚步飞快已经闪开了三丈远。
“等等!”苏言喊道。
谢明允回过头,脸上还带着热气。不肯直视苏言。
苏言状似平淡:“方才大夫所说,你别太在意,医者讲话都比较直白,你……”
谢明允忽然道:“你是说让我不在意?”
就是这个意思,苏言点点头,却感受到了心底一丝失落。